如果生命只剩四十天,是躺在爱人的怀里死去比较凄美,还是看爱人为自己崩溃痛哭一场,才算此生无憾?
云琛不知道,她选择逃。
尽快逃离这皇宫,不让霍乾念知道她服了噬魂丹,只有四十天可活。
更不能让他知道那杀人制蛊、救命医毒的法子。
她笑着说:“四十天而已,咬咬牙,就过去了。可他还有一辈子。”
炎朗听得鼻头发酸,甚至不敢正眼看她:
“好,我去打点车马。这五天,我会一直叫人在西宫门外等你。”
他说罢转身离去,走到殿门口却又忍不住停下,嘱咐了一句:
“若痛得厉害,拿团布咬在嘴里。”
她愣了一下,会意地笑笑:
“知道啦。”
殿门随即关起,炎朗的脚步声慢慢远去。
整座殿一下变得空旷又安静,陷进一种令人陌生的不安。
云琛在榻上坐了一会儿,起身尝试走动。
果然如炎朗所说,身体里的毒性被暂时施针压制,她没有初服药时的痛感,只是感觉身子乏力得很。
她在整个殿宇转了一圈,从正殿走到东西配殿,目光所及之处,无不雕龙画凤,璀璨华丽至极,令她有些目眩神迷的不真实感,脑子晕乎乎的,只能又走回寝殿坐下。
她刚在榻上坐定,忽听殿外传来清亮的金锣鸣音。
隔着大殿蝉翼般朦胧的窗纸,她隐约望见乌泱泱一大群侍卫走来,停在她所处的殿门口,森严列队戒备。
紧接着,一道明黄色的高大身影从中走出,步伐稳阔,直直朝殿门而来。
看着霍乾念一步步走近,她莫名有些发慌,紧张的手心潮湿全都是汗。
在殿门推开,他走进来的时候,她甚至下意识挺直脊背,屏住了呼吸。
侍卫伶俐地将殿门关起。
周遭一切又都安静下来。
只有霍乾念熟悉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沉稳有力,如鼓点般踩在她心尖。
她努力做出自然平静的样子,自以为已建好牢不可破的城池壁垒,却在他走进寝殿时,心瞬间砰砰直跳,乱了节奏。
他头戴九龙金冠,穿一身明黄龙袍,金光闪闪夺目灿烂,衬得他高高在上,愈发俊美如天神,让人几乎下意识就忽略了他脸上有几处擦痕,领口喉结旁还有一处浅浅的刀伤。
这华丽又浮夸的象征皇权的颜色,穿在他身上,不仅没有将他裹挟,反而被他冷峻的面容和深沉的凤眸压制,显得特别庄重威严,令人心生敬畏。
云琛看着,觉得这衣裳实在太适合他了,他好像生来就是做皇帝的。
他真的好像一位高不可攀的君王啊……
一点……都不像阿念了。
看着眼前这无比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云琛心头一阵酸楚,想开口唤他一声,竟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了。
叫阿念吗?不,他已经不是了。
称他皇上吗?那是不是该像所有人一样,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呢?
她正心下犹豫,霍乾念已走到茶桌旁站定。
他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两手捧住头上的金冠,缓缓摘下来,放在桌上,手腕上渗血的包扎特别醒目。
然后当着她的面,他一颗颗解开那繁琐的盘龙扣,脱下金光灿烂的龙袍,露出里面本来的衣裳——
一件蟹壳青的暗纹对襟宽袍,上绣海水江崖云字花,衣领绣满水波纹。
是他当年问她“要不要做霍帮亲卫”时第一次穿的衣裳。
因为云琛说,喜欢他衣领的水波纹,看起来像水中月影似的好看,他便叫人一模一样地又做了几十件。
从那以后,翻来覆去地穿,不厌其烦地穿,她熟悉到那袍尾上绣了几条长须青鱼,鱼儿身上有几片鱼鳞,都记得清清楚楚。
如今,他脱下龙袍,摘下龙冠,又穿着她最爱的衣裳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用哀伤的凤眸静静看着她,仿佛用眼神在说:
琛儿,我没有变,我还是原来的阿念。
这一瞬间,所有恨与怨控制不住地如云烟消散,只剩满腹委屈心酸。
她心头兵荒马乱得厉害,只能移开视线装作看殿顶,叫眼泪往眼眶里收回一些。
他安静在桌边坐下,寝殿内落进久久的沉默,谁都没有说话。
两人之间不过寥寥几步的距离。
明明近在咫尺,却像横了座不可逾越的大山,隔得那样遥远。
他们之间,真的发生了太多太多事,隔着太多人,太多说不清的恩怨情仇。
最后,霍乾念先开口,用和从前一样与她闲聊的平常语气道:
“天威军已在京郊驻扎下来,军务暂由荣江和荣易统管。宫中事务交由段捷和伏霖,这几日忙着清点宫女、太监、侍卫和禁军们的伤亡情况,今日已清点完毕,人员全都重整起来了。”
她点点头:“三日时间就办得这样好,他们都是得力的人。”
“今晨开了朝会,首要之举是安定民心,把黑鳞骑兵搅的乱局收拾干净,待官员们心安,百姓们安定恢复日子,才算真正稳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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