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润禾和陆良,俩老熟人呲着白牙冲自己乐的样子,云琛心里有点无语:
不是没亲近侍候的人吗?这俩跟你十几年了,还不够亲?不够近?
心机鬼,又骗!又编!
她一边腹诽,一边上前去拿剃刀。
似乎看穿她心里在嘀咕什么,霍乾念在长椅上躺下来,嘴角隐隐勾着点小弧度,明显在笑。
她不高兴地蹙眉:
“别做表情,否则划伤你,我不负责。”
“好。”
他听话地敛平嘴角,但睫毛还是弯的。
润禾和陆良配合熟练地淘洗热帕子为霍乾念敷面,将装有鹅油的小银罐塞进云琛手里,接着立刻头也不回地退下,紧紧关严了殿门。
云琛一手剃刀,一手鹅油,拧着眉头站了好一会儿,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像从前一样,用指尖挑起鹅油,轻轻涂抹在他下巴。
隔着鹅油滑腻的触感,她能摸到他下巴上又短又硬的胡茬,摩得她指腹一阵酥麻。
她微微俯身,小心用剃刀去刮他的面,一股无比熟悉好闻、仿佛有能令人安定魔力的梨香味道,随之钻进她鼻子里——
却不知触到了哪番回忆,哪根柔软会痛的神经,叫她心里一空,鼻头一酸,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
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正一刻不离地注视着她,那眸光就像从前一样深情缱绻。
她刻意忽略不去看,只专注地为他剃须,可眼眶酸得厉害,眼泪控制不住地泛上来,“啪嗒”一下,滴落在他的眼角。
他像是所有伪装瞬间溃败,再也装不出太平无事的样子,眉头大动,猛地仰起身子去抱她,却被她快速躲开了。
她连推带搡地将他赶出寝殿,“啪”一声关上殿门,卡死了门栓,像赌气赶走相公的小媳妇儿似的,任霍乾念在外面怎么拍门,她都不肯开。
“琛儿,怎么了,别将我关在外头,我害怕。”
他幽怨地在外面茶言茶语,全然不知门里面的她,已紧紧靠门蹲下,整个人痛苦地蜷成一团,开始忍受噬魂丹的毒性发作。
她用力抱紧自己,将腰带揉成一团咬在嘴里,死死咬紧,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身体上明明没有任何伤口,她却感觉每一寸经脉和血肉都撕裂般痛苦。
万虫嘶哑啃噬也不过如此吧......疼啊,真疼啊......
她的脑袋一阵阵发晕,意识开始模糊不清,好想骂炎朗那浑蛋,毒性一天只发作一次,听起来挺好,感情把平时的攒起来一块儿疼么?!什么破神医!真他妈疼……
她心里骂骂咧咧,耳听到霍乾念还在外面不停地拍门。
他一声接一声地唤她“琛儿”,拍了几下之后,见她不应,他便不再拍了。
但她能感觉到,他还站在门口,一步都没有离开。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听见了一声极细微的、飞快的吸鼻子的声音。
她无暇去分辨是谁,是有人在哭吗?
她疼得满头大汗,后背衣服全湿透,所有意志力都用在努力控制、不要发出声音上面。
当疼到即将晕厥的那一刻,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拂在门扇上。
她很想告诉他,刚才的拥抱,她其实不想躲开的,只是感觉到噬魂丹要发作,才不得不躲。
但是阿念,我快要死了。
为什么我能原谅炎朗,却原谅不了你呢?
罢了,这天下并非所有事都要有个结果,不原谅也无妨。
她默默说完这句,忽然心口剧痛袭来,一下晕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半昏半醒间,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恍惚看见一柄薄刀从门缝里伸进来,轻轻挑开了门栓。
门后面,霍乾念满脸泪痕,像是亦在强忍痛苦。他的睫毛湿漉漉,眼圈碎红,鼻尖也红着。
他吸了吸鼻子,弯身将她从地上抱起来,轻轻放在榻上。
他动作轻柔地为她脱去汗湿的衣裳,用温热的帕子擦拭她身上的汗水。
当将她口里咬出血的一团腰带取出来时,他终于彻底崩溃,伏在她胳膊上低声痛哭。
他哭得肩膀不停颤抖,眼泪渐渐打湿了她的袖子。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他这么能哭呀……
高冷又深沉的他,哭起来的时候,眼睛也是红红的。
可这一切是真的吗?
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当云琛再次醒来时,只见自己仍靠门躺在地上,与疼晕之前的样子一模一样,她才清楚地知道,方才只是个令人心疼的梦而已。
“琛儿,陪我去走走吧。”
云琛不知道自己昏过去多久,门后面,霍乾念依然站在那里,只是声音听起来有些闷。
“好。”
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忍着浑身乏透的虚弱,打开了门扇。
两人一前一后,开始在皇宫到处走。
侍卫们远远地跟着,陆良和润禾也离得很远。
霍乾念走在前半步的位置,云琛落在后面。
好几次他都停下来等她,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又不安地收回,像是很想牵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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