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活不久了,唯有一个法子或许可以。但代价极高,危险极大,要试吗?”
“胜算多少?”
“千中之一。”
……
……
云琛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她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这一次睡得又深又实,脑子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劝她多睡一会儿,拉扯着她的身子,不让她醒来。
她真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可人中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像有蜜蜂在蛰她,疼得她一下清醒两分。
她想不去理会,继续再睡,可那蜜蜂真闹人,一下接一下不停地蛰她,终于搅得她睡意全无,睁开了眼睛——
炎朗正一手托着她下巴,令她微微张口,另一只手拿着根长得吓人的银针,深深扎穿她人中、上颚,不停地来回抽动,疼得她脑瓜子嗡嗡的。
“你干嘛?!”她不敢动嘴动舌头,呜呜咽咽质问了一句,使劲用眼神表达她的抗议。
炎朗并不理会,将她人中的银针拔掉,就又去捣鼓她身上其他地方的针。
云琛这才发现她浑身上下到处扎得跟刺猬一样,好几处都直接扎透皮肉,从另一端冒出来了。
她一动不敢动,回忆了一下,只记得从永安大殿的长阶摔了下去。
她打量自己,从那么高的台阶摔下,身上倒没什么伤,只有脚踝隐隐作痛,嘴里有股奇怪的血腥味,手虎口处也有酸痛感,像是连续用力挥动了匕首的感觉。
“我晕倒之后,又梦游了吗?”
“嗯。”炎朗没有多说,只低头摆弄她身上的针。
她静静躺了一会儿,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一时间竟有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边界,哪个才是梦游的世界。
如今,所有真相她都已了解。
她亲口撒谎说“是”,为霍乾念经年的全盘算计,画上了成全的句点。
亲眼看着文武百官叩拜霍乾念“吾皇万岁”,他得到了想要的国与江山。
而她得到的,只有这伤痕累累的身体,还有颗痛到千疮百孔的心。
此刻再回头看看那个自以为是殉情的自己,那样决然吃下噬魂丹的样子,真真滑稽极了。
“炎朗,你不是说那噬魂丹天下无解吗?还费这力气干嘛,算了吧。”
她说完,炎朗仍旧不怎么搭理她,专心致志地调整她身上的银针。
她瞧着炎朗好像又长大了些,已是二十七八矜贵稳重的模样,五官越长越像颜十九,但眉宇间没有颜十九的风流倜傥,只有专属于炎朗的淡漠。
一想到颜十九,云琛就想起在隔扇中听到的一切,想起这些年被所有人骗得团团转。
再看炎朗一言不发的样子,她忽然有些来气,一边恨道:“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你倒来晾着我!不用你施针治我,死就死,我不怕!”一边说着就去拔身上的银针。
但她没学过针灸,不会中医那如燕轻啄的手法,能做到取针不痛,全靠生拉硬拔,搞得穴位到处哗哗冒血不说,人也疼得呲牙咧嘴,却还犟得不肯停手。
炎朗无奈地看着她折腾,直到她对着一根扎穿整个小腿、比锥子还粗的针犹豫起来,他才轻轻叹口气:
“我来吧,你既醒了,针的时间也到了,可以取。”
他动作熟练又轻巧地将针取下,一滴血珠子都没冒,她也没有任何痛感。
他从药箱里拿出绢丝手帕,示意她擦擦身上其他取针后流的血滴。
趁她忙活的功夫,他轻轻抬眸,看向她的脸:
“噬魂丹确实天下无解,我拼尽全力,也只能暂时压制毒性,叫你平时少受些罪,每日只毒发一次。你大约只有四十日可活了……云琛,对不起,在最后这点时间,你能原谅我,别恨我吗?”
云琛听罢,许久不语。
四十天,比她预想的时间要长些,可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心慌失落。
她使劲摇摇头,安慰自己,那噬魂丹是她自己一口一口吞下去的,她不怨任何人。
至于原谅么……
她也同样抬眸回看向炎朗,一想到自己就快死了,死亡即将终结这二十六年的一切一切。
她突然觉得什么事都可以接受了。
什么战争与夺权,阴谋与骗局,在死亡面前,通通不值一提。
她从来是个不怕死的,勇敢无畏的“云老虎”,是她最醒目的标志。
此刻她却第一次醒悟,人生在世,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既如此,还有什么不能原谅和放手的呢?
“好,我原谅你。”
她微微弯唇,这样笑着说。
炎朗像是得到特赦的死刑犯,颤抖着松了口气,可看着云琛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又不忍地别过头,再转过来时,眼眶是红的,鼻子也是囔的。
“我还什么都没有告诉霍乾念,只说你梦游症发作。他还不知道你吃了噬魂丹,也不知道你已时日无多。要不要说,都看你。”
她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有点希冀,有点讨好,带着试探甚至哀求地问他:
“你先说,我是不是真要死了,一点法子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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