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挂在竹筐边缘的缝隙里,丫蛋蹲在药田埂上,把刚挖的苍术捆成小束,根茎上的泥土蹭得她裤脚斑斑点点。旁边的竹筐已经装了小半,散发着苦中带辛的草药香——这是她跟陈郎中学认的第一种药,说能治风寒,晒透了泡酒,比城里的药丸子管用。
“丫蛋!你娘让你回家吃饭!”村头的二柱子扯着嗓子喊,手里挥舞着个麦秸编的小风车,风一吹哗啦啦转,“再不来,你哥又要抢你碗里的鸡蛋了!”
丫蛋翻了个白眼,把最后一把苍术塞进筐里:“知道了!催命似的。”她拍了拍筐底,忽然发现角落里藏着片晒干的蓝草叶——是上次去染坊送草药时,阿香姐姐塞给她的,说泡在水里能染指甲,蓝汪汪的像天上的星星。
回家的路上,竹筐磕磕绊绊撞着石阶,苍术的香味混着泥土气飘出来,引得大黄狗跟了一路。刚到院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争执声,是哥在跟娘拌嘴。
“我不管!那药铺掌柜说了,这苍术要晒足七七四十九天,你倒好,才晒了半月就想卖?”哥的声音带着火气,“上次就是你急着脱手,好药材卖成了柴火价!”
“你懂个屁!”娘的声音更高,“家里等着钱买种子,不趁这阵药材行收得勤,等雨季来了,全烂在屋里!”
丫蛋抱着竹筐站在门口,忽然想起陈郎中说的话:“好药得等,就像酿酒,急了出不了醇厚的味。”她悄悄把竹筐往柴房挪,想把新挖的苍术藏起来——这些长得最壮,她想自己晒,等晒够了天数,送给染坊的阿香姐姐,听说她前几日染布时着了凉,总咳嗽。
“藏啥呢?”哥忽然从屋里出来,看见她怀里的竹筐,眼睛亮了,“哟,这苍术品相不错啊!正好,下午药材行的人来,一起称了。”
“不行!”丫蛋把筐抱得更紧,“这些我留着有用!”
“你个小丫头片子有啥用?”娘也跟出来,伸手就想夺,被丫蛋侧身躲开,筐里的苍术撒了一地,其中一束还滚到了门槛外,沾了片蓝草叶。
“这是给阿香姐姐留的!”丫蛋红了眼眶,“陈郎中说晒够日子才管用,你们总想着卖钱,就不怕遭报应?”
哥愣了一下,捡起地上的苍术,指尖捻了捻根茎上的绒毛:“阿香姐姐病了?”
“嗯,咳嗽好几天了。”丫蛋吸了吸鼻子,蹲下去捡草药,忽然发现那片蓝草叶正好落在一束苍术上,蓝得像块小宝石。
娘看着地上的草药,又看了看丫蛋通红的眼睛,忽然叹了口气:“罢了,留着吧。上次阿香送的靛蓝布,给你做的新衣裳还没穿呢。”她蹲下来帮着捡,动作有点笨,却把沾了蓝草叶的那束单独放好,“这片蓝叶子怪好看的,一起晒着,说不定能染上点色。”
丫蛋笑了,把苍术重新装进筐里,这次哥伸手接过竹筐:“我帮你挂到房梁上,通风,晒得匀。”他把筐挂好时,特意让那束带蓝草叶的对着窗口,阳光照进来,蓝草叶的影子落在苍术上,像画了道细眉。
午饭时,碗里果然卧着个鸡蛋,哥把自己碗里的也夹给她:“多吃点,下午我陪你去陈郎中那,再问问晒药的讲究。”
丫蛋咬着鸡蛋,看窗外的阳光透过竹筐缝隙,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影子,混着草药香,心里甜丝丝的——原来好东西真的能等,就像这苍术要晒够天数,就像阿香姐姐染布时说的,“好颜色得慢慢浸,急了就失了韵”。
傍晚收工时,哥果然陪她去了陈郎中的药铺。老郎中正在翻晒陈皮,看见他们手里的苍术,捻须笑道:“不错不错,再找些枇杷叶一起晒,治咳嗽更灵。”他从药柜里拿出几片枇杷叶,“这个送你,跟苍术绑在一起,香气能串得更匀。”
回家的路上,丫蛋把枇杷叶夹进苍术里,竹筐里的香味更浓了。哥忽然说:“等晒好了,我陪你去染坊送。”
“真的?”丫蛋眼睛亮了。
“真的,”哥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顺便问问阿香姐姐,那蓝草叶染指甲,到底要泡多久。”
竹筐在肩头轻轻晃,草药香混着点若有若无的蓝草味,像个慢慢酿成的梦。丫蛋摸了摸筐里那束带蓝叶的苍术,忽然觉得,这日子就像晒草药,看着慢,其实每一天都在悄悄变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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