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透,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
顾衡醒得很早。他没有立刻起身,只是静静看着怀中仍在熟睡的娇娇。她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浅浅的阴影,呼吸均匀绵长,睡得像个孩子。
昨夜看完玉兰姨的日记后,娇娇哭了很久。他抱着她,哄着她,直到后半夜她才累极睡去。此刻她的眼角还残留着泪痕,顾衡伸手,用指腹轻轻拭去。
动作很轻,但娇娇还是醒了。
她睁开眼,看见顾衡深沉的眸子,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缩:“几点了?”
“还早。”顾衡吻了吻她的额头,“再睡会儿。”
娇娇摇摇头,撑起身子:“你今天要去见工会代表,我睡不着。”
她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睡袍的领口松松垮垮,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顾衡的眼神暗了暗,伸手将她重新揽入怀中。
“别担心,我都安排好了。”他的声音很稳,“你在家等我,哪儿也别去,好吗?”
“好。”娇娇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睡衣的纽扣,“可是……我有点怕。”
“怕什么?”
“怕藤原狗急跳墙。”娇娇抬起头,眼里有真实的担忧,“陈师傅昨天说,玉兰姑祖母当年就是被谣言逼走的。藤原那种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顾衡的心一紧。他将娇娇抱得更紧,声音低沉却坚定:“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娇娇,我向你保证。”
娇娇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里的不安稍稍平复了些。她凑近,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轻吻:“我相信你。”
这个吻很轻,却像带着某种魔力,让顾衡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回应了这个吻,很温柔,很绵长,像是在汲取力量。
许久,两人才分开。顾衡起身,走到衣柜前换衣服。他今天选了一身深黑色西装,白衬衫,系了一条暗红色领带——那是娇娇昨天为他挑的。
“今天穿这个?”娇娇也下了床,走到他身边,帮他整理领带。
“嗯。”顾衡握住她的手,“红色,辟邪。”
他说得认真,娇娇忍不住笑了。她将领带系好,退后一步仔细端详:“很精神。”
顾衡看着她,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她身上,她穿着浅粉色睡袍,头发松松披着,整个人柔软得像一团云。他的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娇娇,”他忽然开口,“等这件事了了,我陪你去苏州。”
娇娇愣住了:“去苏州?”
“嗯。去看你父亲的老家,去看玉兰姨长大的地方。”顾衡的声音很温柔,“也去看看……我母亲和玉兰姨一起走过的那些路。”
娇娇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扑进顾衡怀里,紧紧抱住他:“好。”
两人又温存了一会儿,直到楼下传来李妈准备早餐的声音,顾衡才松开她。
“我走了。”他捧起她的脸,深深看了她一眼,“记住,今天不要出门。如果有人来找你,不管是谁,都让李妈打发走。”
“我知道。”娇娇点头,“你……小心点。”
顾衡最后吻了吻她的额头,转身离开。
娇娇站在卧室窗前,看着他的汽车驶出公馆,消失在灰蒙蒙的晨雾中。她的心跳得很快,一种莫名的不安在胸腔里蔓延。
上午九点,顾氏商行。
三楼会议室里,气氛凝重。长条会议桌两侧坐着六个人,都是码头工会的代表。他们穿着粗布工装,脸上带着戒备和不安。
顾衡坐在主位,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慢慢翻看着手里的文件。他的手指修长,翻页的动作很稳,但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纸张摩擦的声音。
坐在左侧的胖男人先沉不住气了:“顾先生,您找我们来,到底有什么事?工人们还等着开工呢。”
顾衡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淡:“王代表,听说你上个月刚在法租界买了套公寓?”
胖男人的脸色变了变:“我、我那是……”
“三百大洋。”顾衡打断他,从文件里抽出一张收据复印件,推到桌子中央,“一次性付清。王代表好阔气。”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另一个瘦高个男人干笑两声:“顾先生,老王家里有点积蓄,这……这很正常吧?”
“是吗?”顾衡又抽出一张纸,“李代表,那你儿子去日本留学的费用,又是哪里来的?我记得你夫人还在医院躺着,医药费都欠了三个月了吧?”
瘦高个男人的笑容僵在脸上。
顾衡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天气:“张代表,赌债还清了吗?赵代表,你小舅子开的烟馆,生意不错吧?还有孙代表、周代表……”
他每说一个名字,就推出一份文件。那些文件上,清清楚楚记录着这些代表最近几个月的大额收支——买房的,送子女出国的,还赌债的,开烟馆的……
无一例外,资金来源都指向同一个名字:藤原商团。
“够了!”胖男人猛地站起来,脸色铁青,“顾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们收了日本人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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