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顾衡精心编织的温柔茧房中静静流淌,窗外的梧桐叶从新绿转为浓荫,苏晓晓的腹部也如同悄然绽放的花苞,日渐隆起,显露出圆润柔和的弧度。
孕中期如约而至,身体的负担感明显增加,但早孕的不适也渐渐消退。苏晓晓的脸色越发红润,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莹润的、母性的光辉。然而,随着她的肚子一天天明显起来,顾衡那股将她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珍视,却逐渐发酵成一种难以掩饰的、如影随形的焦虑。
他开始阅读大量孕期和育婴的专业书籍,从权威医学着作到小众的护理指南,书房里堆起了新的资料山。家庭医生李医生被请来的频率更高,顾衡的问题也越发细致甚至有些“刁钻”:胎动频率的微小变化意味着什么?左侧卧的精确角度是否有最优解?最新的营养学研究对DHA摄入量的建议是否有调整?他试图用无穷无尽的知识和数据,去覆盖、去掌控这个充满生命神秘与不可预知的过程。
苏晓晓常常在深夜醒来,发现身边的顾衡并没有睡熟,而是借着微弱的夜灯灯光,凝视着她隆起的腹部,眉头微蹙,眼神里有期待,更有一种近乎无力的担忧。他的手悬在空中,想轻轻抚摸,又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一次产检归来,各项指标都很完美。B超屏幕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已经初具人形,甚至调皮地动了一下小手。苏晓晓看得眼眶发热,满心都是柔软的爱意。然而转头看向顾衡,他却盯着报告单上某项处于“正常范围中值”的指标,反复询问医生是否“真的没问题”,会不会“偏低了一点”。
回家的车上,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手心有些微潮。苏晓晓终于忍不住,轻轻回握他,声音温柔得像春日溪流:“先生,医生说宝宝很好,我也很好。你看,他(她)刚才还在跟我们打招呼呢。”
顾衡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长长地舒了口气,那气息却并不全然轻松。“我知道,娇娇。我只是……”他顿了顿,似乎找不到准确的词来形容内心那份沉甸甸的牵挂,“只是忍不住会想很多。怕你辛苦,怕有哪里我们没注意到。”
他的焦虑并非空穴来风。苏晓晓开始感受到明显的胎动,像小鱼吐泡泡,又像蝴蝶轻扇翅膀。这奇妙的体验让她惊喜不已,每次都会兴奋地拉着顾衡的手去感受。然而,当第一次清晰的踢动隔着肚皮传递到顾衡掌心时,他浑身一震,脸上瞬间涌现的狂喜之后,竟是微微的苍白。
“他(她)……这么有力气?”他喃喃道,随即看向苏晓晓,“会不会弄疼你?”
苏晓晓失笑,拉过他的手,让他更完整地贴在自己腹侧。“怎么会疼?这是宝宝在说‘爸爸,我在这里呢’。”她引导着他去理解这生命的律动,“你看,很有活力对不对?医生说这是健康的象征。”
顾衡小心翼翼地将手掌摊平,感受着那一下下或轻或重的撞击,那是他与孩子最直接、最奇异的联结。他眼眶有些发热,俯身,将脸颊轻轻贴上去,用极低的声音说:“宝宝,轻一点,妈妈会累。”
苏晓晓的心像被最柔软的羽毛拂过。她明白了,他的焦虑,来源于爱得太深、责任太重,以至于恨不得将一切风险都预先排除,将一切不确定都牢牢掌控。而这恰恰是生命降临过程中,最无法被完全掌控的部分。
某个周末的午后,苏晓晓提议在庭院里稍坐。顾衡立刻如临大敌,检查遮阳伞的角度、椅垫的柔软度、微风的大小,最后才扶着她慢慢坐下。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光影,苏晓晓捧着顾衡非要她喝的温度刚好的牛奶,看着不远处他依旧略显紧绷的侧脸,忽然开口:
“先生,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顾衡转过脸,有些疑惑,但还是点点头,调整姿势更专注地面向她。
“我记得小时候,”苏晓晓的声音缓慢而清晰,带着回忆的微光,“妈妈跟我说,怀我的时候,爸爸也特别紧张。那时候条件没现在好,但他想尽办法给妈妈找营养品,学按摩,每天都记日记,记妈妈的反应,记他猜的我的样子。”
顾衡静静听着,眼神柔和下来。
“妈妈说,有一次她半夜腿抽筋,疼得厉害,爸爸惊醒后,手忙脚乱地帮她揉,结果自己太着急,差点从床上摔下去。后来爸爸跟她说:‘我这心里啊,又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我们有孩子了,怕的是我做得不够好,让你们娘俩受委屈。’”
苏晓晓伸出手,轻轻抚平顾衡不自觉又皱起的眉头:“你看,天下的爸爸,在迎接宝宝的时候,大概都是一样的心情。高兴,期待,然后因为太爱了,所以害怕。”
她握住他的手,将它引到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上,恰好宝宝又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顾衡的手微微一颤。
“可是先生,”苏晓晓注视着他的眼睛,目光清澈而坚定,“孕育生命,本来就不是一个需要满分答卷的精密项目。它会有小小的意外,有无法解释的感应,有辛苦,也有没办法完全计划好的惊喜。就像宝宝现在踢我,我没办法控制他(她)什么时候踢,踢多大力气,但这不就是最真实、最可爱的部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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