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产期在日历上被画上一个越来越近的、鲜红的圈。那种混合着紧张与期待的气息,如同夏日雷雨前低垂的云层,沉甸甸地笼罩着别墅,也萦绕在顾衡和苏晓晓的心头。顾衡的“战备状态”在最后几周悄然升级,却又努力克制着不将紧绷感传染给苏晓晓。他将所有紧急联络方式反复确认,待产包检查了无数遍,汽车油箱永远保持满格,连去医院最快路线的路况都每日监测。但面对苏晓晓时,他尽量表现得从容,只是那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涌着比平日更浓的关切。
苏晓晓的身体承受着最后的重量,步履越发蹒跚,睡眠也变得更加奢侈。但她精神却奇异地处于一种既亢奋又安宁的状态。她花了大量时间待在布置温馨的婴儿房里,抚摸那些细软的小衣服,整理小小的玩具,心里充满了近乎疼痛的柔软。胎动变得强烈而规律,仿佛里面的小家伙也知晓归期,正做着最后的准备。
发动是在一个平静的深夜。起初只是腹部一阵阵轻微的、间隔很长的紧缩感,类似孕晚期的假性宫缩,苏晓晓并未在意。但到了后半夜,那紧缩感变得规律起来,间隔逐渐缩短,力道也清晰可辨,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向下沉的坠痛。
她轻轻推了推身侧浅眠的顾衡。“先生……”
顾衡几乎是瞬间弹坐起来,睡意全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的手已经本能地覆上她的腹部。
“好像……开始了。”苏晓晓吸了口气,抓住他的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阵痛,比较规律了。”
房间里寂静了一瞬。顾衡的脸上闪过极其复杂的情绪——是“终于来了”的确认,是瞬间绷紧的紧张,但很快,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静覆盖上来,那是他身处商业战场上面对重大决策时才有的神态。他迅速打开床头灯,看了眼时间,然后倾身,额头抵住苏晓晓的额头,声音低沉而稳定:“别怕,娇娇,我在。我们按计划来。”
他先联系了家庭医生和李医生,简短清晰地说明了情况。然后,他动作利落却无比轻柔地帮助苏晓晓换上宽松舒适的衣服,将早已准备好的证件、产检资料、待产包再次快速清点。整个过程,他不断用平静的语气和她说话,询问她疼痛的程度和频率,按摩她的后腰,告诉她呼吸的节奏。
阵痛像潮水,一**袭来,起初尚可忍受,间隙还能说笑两句。但去医院的路上,在平稳行驶的车厢里,疼痛开始加剧。苏晓晓紧咬着下唇,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顾衡的手。顾衡的手臂稳稳地环抱着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不断擦拭她额角渗出的细汗,低声重复着:“放松,娇娇,跟着我呼吸,呼——吸——对,就是这样,你很棒……”
他的声音像锚,将她从疼痛的浪潮中暂时固定。她能感觉到他胸膛下如擂鼓般的心跳,暴露了他表面镇定下的惊涛骇浪。
医院 VIP 产房一切早已准备就绪。专业团队迅速接手,进行检查和监测。医生确认宫口正在按预期开指,建议苏晓晓在初期尽量下床走动,加速产程。顾衡成了她最坚实的倚靠。他几乎承担了她大半的重量,搀扶她在走廊里缓慢挪步。每一次宫缩袭来,苏晓晓便疼得弯下腰,指甲深深掐入他的手臂。顾衡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稳稳地支撑住她,用身体作为她的缓冲,在她耳边用最温柔也最坚定的声音鼓励、引导。
疼痛的间隙越来越短,强度却呈几何级数增长。苏晓晓被剧烈的宫缩攫住,眼前发白,意识在痛苦的漩涡边缘挣扎。所有的孕期准备、呼吸法,在这样原始而磅礴的疼痛面前,似乎都显得有些苍白。她忍不住发出压抑的呻吟,眼泪混着汗水不住流淌。
“疼……顾衡……好疼……”她无意识地唤着他的名字,那是她最深的依赖。
顾衡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窒息。他看着她在痛苦中辗转,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挫败感和心疼几乎要将他淹没。他只能更紧地握住她的手,一遍遍吻着她的额发、湿漉漉的脸颊,声音沙哑而破碎:“我知道,娇娇,我知道……对不起,让你这么疼……看着我,看着我,我在这里,我永远在这里……”
当医生再次检查,宣布可以进入最后产程时,顾衡毫不犹豫地要求全程陪产。穿上无菌服,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产床上被汗水浸透、脸色苍白的苏晓晓。他站在产床头侧,紧紧握着她的手,成为她目光唯一可以聚焦的支点。
最后阶段是意志与身体极限的较量。在医生的指导下,苏晓晓用尽全身力气,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嘶哑的呼喊和几乎虚脱的颤抖。顾衡的眼眶红了,他跟着医生的节奏,为她鼓劲,声音哽咽却洪亮:“娇娇,用力!我看到宝宝了!加油!你做到了,你做得太好了!”
他的鼓励像强心剂,注入她逐渐涣散的力气中。在某个耗尽她所有意识的瞬间,伴随着一声嘹亮而愤怒的啼哭,所有的剧痛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空茫的轻松,随即是汹涌而至的、无法形容的庞大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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