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除夕的守岁与新愿
除夕的雪下得绵密,像扯不断的棉线,把茶林和巷子都缝进了一张白毯里。苏清辞站在活动室的窗前,看着陆时砚在院坝里贴福字,他踩着高凳,手里举着张红底黑字的福字,正仔细地对齐门框的边缘。雪落在他的肩头,积了薄薄一层,像撒了把糖霜,他却浑然不觉,专注得像在给茶苗培土。
“福字要倒着贴,”王奶奶抱着叠春联从屋里出来,颤巍巍地指着门框,“阿珍说‘福到福到,倒着贴就是福到家了’,你这孩子,怎么正着贴呢?”
陆时砚从高凳上下来,挠了挠头,雪沫子从发梢掉下来:“记混了,张大爷的账本里写着‘倒贴福字要在子夜,现在贴正的,等会儿再换’,我怕忘了,先贴上练练手。”他把福字揭下来,重新倒着糊上浆糊,动作比刚才更小心,像在摆弄易碎的瓷器。
苏清辞转身回厨房,灶台上的铁锅冒着热气,里面炖着张大爷最爱喝的腊肉萝卜汤,肉香混着萝卜的清甜,漫得满室都是。她拿起个白面馒头,用剪刀剪出花瓣的形状,是阿珍教的“莲花馍”,说“除夕吃了,来年日子像莲花一样美”。案板上还摆着刚包好的饺子,一半是白菜猪肉馅,一半是荠菜鸡蛋馅,是陆时砚调的馅,他知道她不爱吃太腻的。
“顾老爷子他们快到了,”陆时砚走进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带来一股寒气,“明远说沈砚秋也赶回来了,带着上海的酱鸭,说是给年夜饭加个菜。”他往灶膛里添了块银骨炭,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他眼底发亮,“张婶让我问问,年糕蒸好了没?她要带孩子们来讨‘年年高’。”
苏清辞掀开蒸笼盖,白雾“哗”地涌出来,笼屉里的年糕泛着油光,是用新收的糯米做的,上面撒着红枣和桂花,甜香扑鼻。“刚蒸好,”她用筷子夹起一块,递到陆时砚嘴边,“尝尝软不软,阿珍说‘除夕的年糕要蒸得透,咬下去能拉出丝才好’。”
陆时砚张嘴咬了一口,年糕的黏甜混着桂花的香在舌尖散开,他点了点头,含糊道:“甜,正好。”嘴角沾着点桂花碎,像落了朵小金花,苏清辞伸手替他擦掉,指尖碰到的地方,他的皮肤微微发烫。
院坝里传来汽车喇叭声,是顾老爷子他们到了。苏清辞和陆时砚迎出去,只见顾明远扶着顾老爷子,沈砚秋拎着个大食盒,沈奶奶跟在后面,手里捧着个红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装着什么。
“清辞丫头,陆小子,”顾老爷子抖了抖棉袍上的雪,眼睛笑成了条缝,“我们带了好酒,今晚不醉不归!”他年轻时和张大爷总爱在除夕拼酒,每次都被阿珍念叨“老没正经”,现在提起,眼里还闪着当年的光。
沈砚秋打开食盒,里面果然有只油光锃亮的酱鸭,还有几样上海小菜:醉蟹、糟毛豆、腌笃鲜,摆了满满一桌子。“知道你们爱吃清淡的,”他冲苏清辞挤挤眼,“特意让厨房少放了酱油,尝尝这腌笃鲜,春笋是今早刚挖的,鲜得很。”
沈奶奶把红布包递给苏清辞,打开一看,是件新做的棉袄,天蓝色的缎面,上面绣着整株的茶树,芽头饱满,叶片舒展,是苏曼卿女士绣的。“给你做的新年衣裳,”沈奶奶帮她比了比尺寸,“曼卿说这茶林绣了半个月,针脚比她给明远做的马甲还密。”
棉袄的里子贴着层薄棉,暖乎乎的,苏清辞想起阿珍的旧棉袄,忽然觉得这新棉袄里裹着的,不只是棉絮,还有沉甸甸的心意。
年夜饭开席时,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把院坝照得像铺了层银。活动室里点着红灯笼,炭火盆烧得正旺,桌上摆满了菜:腊肉萝卜汤、酱鸭、莲花馍、饺子、年糕,还有沈砚秋带来的醉蟹,满满当当的,像座小小的山。
“先敬张大爷和阿珍,”顾老爷子端起酒杯,酒液在杯里晃出琥珀色的光,“老伙计,我们替你喝这杯,看这茶林现在多热闹,你该放心了。”大家都跟着举杯,酒液入喉,暖得人心头发热。
陆时砚给苏清辞夹了个荠菜饺子,又往她碗里盛了勺萝卜汤:“慢点吃,别烫着。”他自己却没怎么动筷,总在给大家添酒、布菜,像个细心的管家,却在苏清辞抬头看他时,眼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小胖和几个孩子吃饱了,跑到院坝里放烟花,“咻”的一声,烟花窜上夜空,炸开一片金红,把茶林的影子照得忽明忽暗。苏清辞靠在窗边看,陆时砚站在她身边,递来件厚外套:“外面冷,披上。”
烟花的光落在他脸上,忽亮忽暗,苏清辞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的除夕,也是这样的雪夜,陆时砚偷偷把家里的压岁钱塞给她,说“给你买新头绳”,被她追着打了半条巷。现在想想,那些打打闹闹的日子,竟像昨天一样清晰。
“等开春,”陆时砚忽然开口,声音被烟花的响声盖得有点轻,“茶棚搭好了,我们在里面摆张竹桌,你绣茶包,我看书,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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