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式会计法如同给帝国财政安装了一副清晰的眼镜,让萧云凰和朝廷中枢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清了家底,也看清了血脉中流淌的“血液”——货币——所存在的巨大问题。
户部呈递上来的、按照新法编制的第一份月度财政简报,除了展示出入库的巨额朝贡财富外,也以冰冷精确的数字,揭示了一个触目惊心的事实:大夏帝国的货币体系,正处于一种极其混乱和脆弱的状态。
“各地上缴赋税及贡银,成色不一,折算损耗平均高达一成半!江南送来的银锭,号称九八色,实际不足九五;川中送来的,更是只有九成!这还只是官银!”孙思明如今已被破格提拔为户部清吏司主事,专司新账,他指着账册上“银钱折损”一栏,语气带着愤懑,“这还仅仅是入库时的损耗,若算上流通中的损耗,以及各地私铸钱币的冲击,实际能用于支付的购买力,至少要打八折!”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萧云凰看着简报,面沉如水。韩文正、李崇山,以及刚刚经历了“算盘革命”洗礼、态度恭谨了许多的户部尚书钱益谦,皆肃立一旁。陆沉则坐在他的老位置,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似乎早在意料之中。
“钱尚书,朕记得,太祖皇帝时便颁布《钱法》,定下银钱标准,要求各州府官铸钱币须合规制,严禁私铸。为何如今竟糜烂至此?”萧云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的威压。
钱益谦冷汗涔涔,连忙躬身回答:“陛下明鉴。太祖《钱法》确有其制。然……然百余年来,各地矿藏品位不一,铸钱工艺参差,加之……加之地方权宜,往往自行其是。更有甚者,各地豪强、乃至不法之徒,为牟暴利,大肆私铸劣钱、剪边凿银,屡禁不止!朝廷虽三令五申,然……然天高皇帝远,收效甚微。”
他说的委婉,但在场众人都明白,这“地方权宜”和“天高皇帝远”的背后,是中央权威的衰落和地方势力的坐大。之前的赵元、萧永年等世家,其本身或关联势力,恐怕就没少从这混乱的货币体系中捞取好处。如今旧贵族虽倒,但积弊已深,绝非一纸空文所能解决。
“不仅仅是损耗和私铸的问题。”陆沉缓缓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货币之乱,危害深远。其一,交易不便,商贾疑虑,阻碍货物流通,影响皇商协会乃至全国商业发展。其二,税收实际缩水,朝廷财政受损。其三,百姓深受其害,辛苦所得,可能因钱币贬值或无法流通而化为乌有,易滋生民怨。其四……”他顿了顿,目光锐利,“此等混乱,正给了某些人可乘之机。”
“可乘之机?”萧云凰追问。
“陛下可曾想过,若有人掌控了某地大量矿产,或拥有高超的私铸技术,他便可暗中操控一地的钱价、物价,甚至……以此积累巨量财富,暗中蓄养私兵,其危害,不亚于一支叛军。”陆沉的话,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这几乎是指着鼻子说,像镇南公、燕王这类拥有庞大资源和相对独立性的藩镇,完全有可能利用货币漏洞,壮大自身,对抗中央。
李崇山脸色凝重:“靖安侯所言极是!军中粮饷发放,也常因钱币问题引发骚动。士兵拿到手的若是劣钱,在市集买不到足额物资,必然军心不稳!”
韩文正也深感忧虑:“新政推行,无论是清丈田亩后的税收,还是鼓励工商,都需要一个稳定、统一的货币作为基石。否则,政令一出,各地解读和执行起来,因钱币价值不同,必然走样!”
问题已经摆在了台面上,严峻而迫切。混乱的货币体系,不仅侵蚀着帝国的经济根基,更威胁着政治稳定和军事安全。
萧云凰深吸一口气,决然道:“既然如此,那就革除积弊,重整河山!陆卿,你既已看清症结,可有良策?”
陆沉成竹在胸,他早已为此准备了多时。“陛下,欲治此顽疾,需下猛药。臣建议,启动全面的‘货币改革’!”
在陆沉的主导下,一份名为《夏元新制》的货币改革方案纲要,很快被起草出来,并在小范围内进行讨论。其核心内容,可以概括为“统一标准,中央专营,新旧兑换,严刑峻法”。
第一,统一标准,确立币制。
主币:银元。 放弃以往称量白银的落后方式,铸造标准化的银币。陆沉亲自设计了银元的样式:正面为女帝萧云凰侧面头像,环绕“大夏帝国铸造”字样及发行年份;背面为盘龙纹饰,中间标明币值“壹圆”。其重量、成色(含银量百分之九十,掺百分之十铜以增加硬度)均有严格规定,误差必须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
辅币:铜元与分币。 铸造当十文、当二十文、当五十文的铜元,以及当一分、当二分、当五分的铜质分币(辅币材质、成色、规格亦有严格标准),用于小额交易,形成“壹圆银元 = 100分 = 1000文”的十进制体系,彻底改变以往混乱的换算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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