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就像一滴悄无声息的墨,滴入了太虚观这潭看似清澈的水中。
他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他严格遵守着外门弟子的一切规矩,每日闻鸡起早,进行最基础的体能训练,一丝不苟。在传道殿听讲时,他总是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神情专注,仿佛每一个字都听进了心里。他从不与人争辩,待人接物温和有礼,甚至会主动帮助那些在修行上遇到困难的同门。
若非萧月提前知晓他的底细,恐怕也会认为这是一个真正的、虔诚的求道者。
但陆尘知道,最危险的毒药,往往都包裹着最甜蜜的外衣。
战争,正如陆尘所说,早已在人心之中打响。
陈默选择的第一个目标,是一个名叫“石头”的少年。石头在九城盟约覆灭的那场灾难中,亲眼看着父母被诡异撕碎,自己则因为躲在尸体堆里才侥幸存活。巨大的创伤让他变得沉默寡言,内心深处充满了对诡异的刻骨仇恨和对自身弱小的极度自卑。
在所有新弟子中,他是最刻苦的一个,也是最急于求成的一个。
这天夜里,当所有人都已进入梦乡,陈默却找到了独自在院中挥汗如雨、练习着基础桩功的石头。
“还在练?”陈默的声音很温和,递过去一块干净的布巾。
石头戒备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接,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陈默盘膝在他身边坐下,语气里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沧桑,“恨自己的无力,对吗?害怕再也保护不了任何东西。”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石头心中最柔软也最疼痛的地方。少年的眼眶瞬间红了,紧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观主传授的【守心吐纳法】,固然是正道。”陈默看着天边那轮灰色的月亮,悠悠地说道,“它能让我们内心平和,稳固根基。但……太慢了。”
“慢”这个字,让石头的身体微微一颤。
“我们的敌人,九城盟约,魏长卿,还有那些藏在黑暗里的诡异,它们会给我们慢慢成长的时间吗?”陈默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力,“等到我们道法有成,或许我们想要守护的东西,早就化为枯骨了。”
石头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我……我该怎么办?”他终于忍不住,声音沙哑地问道。
陈默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凑近了一些,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神秘地说道:“观主传下的是阳关大道,堂堂正正。但上古道统,并非只有一条路。我还知道一条失传的古法,一条……能让我们快速强大的捷径。”
“古籍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之所以畏惧诡异之力,是因为我们不了解它。”陈默循循善诱,“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个世界充满了诡异之力,而非纯净的灵气?这说明,诡异之力才是这个纪元的‘主流’。一味地排斥它,就像是生活在水里的鱼,却妄想不沾一滴水,这怎么可能呢?”
“那条古法,名为【以毒攻毒,道诡同修】。”
“它并非让我们去拥抱诡异,而是教我们如何去‘适应’它。在吐纳时,主动接纳一丝丝最微弱的诡异之力,用观主传下的【守心诀】将其包裹、镇压、分析。如此一来,我们的道基就能提前适应这个世界的法则,日后修行,自然事半功倍。而且,当你真正了解了诡异之力的运转方式,你才能找到它最致命的弱点。”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像魔鬼的耳语,精准地敲打在石头焦躁的心弦上。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不是去吸收,只是去“适应”。
不是去堕落,而是为了更好地“守护”。
这个逻辑是如此的自洽,如此的诱人。
“可是……观主说,绝不能接触诡异之力……”石头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糊涂!”陈默的语气第一次变得严厉,“观主面对的是所有弟子,他自然要说最稳妥、最安全的话。但你和他们一样吗?你背负的血海深仇,他们有吗?你对力量的渴望,他们懂吗?非常之人,当行非常之事!这是观主不便明说的‘心法’,是留给那些真正有悟性、有担当的弟子的考验!”
石头彻底动摇了。
是啊,观主或许是在考验我。
他看着陈默那双纯粹而真诚的眼睛,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我……我该怎么做?”
陈默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
类似的对话,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悄然发生在太虚观的各个角落。
陈默就像一个最高明的瘟疫传播者,他从不公开发声,而是精准地找到那些内心最脆弱、**最强烈的弟子——因家人死于诡异而充满仇恨的,因出身低微而极度自卑的,因修行进度缓慢而焦躁不安的……
他用精心编织的话术,将魏长卿那套冰冷的“舍弃论”,包装成了“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英雄主义悲歌,将吸收诡异之力的危险行径,美化成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修行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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