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在纸上划出最后一道痕迹,燕南泠放下朱笔。差役递来一份新单子,上面写着今日议程:机关局,汲水机关图样审议。
她起身,将案上卷宗归整,披上外衣走出刑堂侧厅。天光尚明,风从廊下穿过,吹动檐角铜铃。她没停步,径直往城东官署去。
机关局大堂内已聚了不少人。工匠站在台前,手中捧着一卷图纸,手指沾着油污。几位官员坐在高座上,面色冷淡。见燕南泠进来,有人轻哼一声。
“又是个不懂机括的女子,来凑什么热闹。”
燕南泠不理,走到主位坐下。她看向工匠:“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人姓陈,是边境工坊的老匠。”
“你说这机关能省十人之力引渠灌溉?画来我看。”
陈匠双手展开图纸。线条粗细不一,但结构清晰。杠杆、转轴、活塞位置皆有标注。他声音发紧:“此器借地势落差,以水力推杆,可日夜不歇提水上坡。边地旱年多,百姓挑水翻山,一趟要两个时辰。若用此器,一柱香时间便够三户家用。”
话音未落,坐在左侧的尚书拍案而起:“荒谬!祖制所传,引水靠渠,提水靠车。你弄个铁架子哐当响,就想替代百年旧法?这是奇技淫巧,败坏纲常!”
另一人附和:“泥腿子也敢上堂献策?谁给你的胆子?”
陈匠低头,肩膀微微发抖。
燕南泠站起身,走到图前看了一会儿,转身命人:“取铜铁构件来,按图试制。”
堂中顿时哗然。
“你要当场造机关?”
“司造大人亲自动手?成何体统!”
她没回应,挽起袖口,蹲下身开始分拣零件。陈匠愣住,忙也蹲下,低声说明各部用途。她听一句,点一次头,动作利落。
有人冷笑:“看吧,妇人连扳手都拿不稳,还谈什么改制。”
半个时辰过去,机关主体拼合完毕。一根主杆连接曲柄,带动双臂往复运动,末端连着提水斗。底座设有导流槽,与模拟沟渠对接。
燕南泠抹了把额角汗,对身边差役说:“放水试试。”
差役打开水闸。水流冲入导槽,推动叶轮转动。齿轮咬合,咔哒作响。片刻后,提水斗缓缓升起,倾倒清水入高处蓄池。
满堂寂静。
那斗来回摆动,节奏稳定,水声淅沥。
尚书猛地站起来:“再开大些!”
差役加急水流。机器震动加剧,但仍未停。提水速度反而加快,蓄池水面明显上升。
“这……”有人喃喃,“真能运转?”
燕南泠擦掉手上的油污,站直身体:“非但能运转,明日就送往北渠试用。陈匠随行监制,工部拨料支持。”
尚书脸色铁青:“你可知改动旧制需三省联署?岂能一人独断!”
“我未独断。”她翻开随身册子,“《工律·卷三》载:凡利民生之器,经实证可行者,可先试后报。条文在此,诸位可自行查阅。”
无人再说话。
陈匠站在机器旁,手扶着还在晃动的杠杆,眼眶发红。他低头看着自己布满老茧的手,又抬头看看那流淌的水,忽然挺直了背。
燕南泠走过去,从怀中取出一枚铜牌,递给他:“司造署特聘匠师,月俸八两,直报于我。若有新构想,随时递呈。”
陈匠接过铜牌,手指摩挲着上面刻字,嘴唇动了动,只说出两个字:“谢谢。”
她点头,转身走向门口。
身后传来低语。
“真的……能改?”
“她让一个泥腿子站到了我们面前。”
“先看看边渠结果再说……”
燕南泠走出大堂,阳光照在脸上。她没有回头,脚步也没停。一路穿廊过院,直奔工部文书房。
差役追上来:“大人,是否要拟公文通报此事?”
“不必。”她说,“只记一条:汲水机关一号试成,送北渠实地测试,七日内报效。”
差役记下。
她又问:“今日还有何事?”
“边疆急报刚到,镇北将军谢玄青遣使递信,说是前线战况有变,需尽快批复军械补给。”
她接过信封,拆开扫了一眼。眉头微皱,随即展平。
“召集工部主事,半个时辰后议事厅集合。先把汲水机关的图纸誊抄三份,一份存档,一份送兵部,一份交驿站快马发往北渠。”
差役领命而去。
她站在回廊下,捏着那封边报,目光落在信纸边缘一处墨点上。那是使者匆忙书写时留下的痕迹。她想起昨夜梦中浮过的几行字,但记不清内容。这种事常有,她也不在意。
重要的是眼前的事一件件做下去。
工部主事们陆续赶到议事厅。她进门时,众人起身行礼。她摆手,直接走到案前铺开地图。
“北线缺箭矢三万支,火油车五架,盾阵改良需加厚前板。你们说,多久能备齐?”
有人开口:“箭矢半月可成,火油车二十日,至于盾板……材料难寻,怕是要拖。”
“材料我来调。”她说,“今夜我会签发特许令,开放军械库第三仓。你们只需保证三日内出第一批货,七日内全数交付。”
堂中一片沉默。
主事低声问:“第三仓是禁用区,未经皇帝批准……”
“我批。”她说,“出了事,我担。”
她提起笔,蘸墨写下命令。笔锋沉稳,字迹清晰。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差役疾步进来,手里拿着一块木牌。
“大人,北渠那边派人捎话——”
她抬眼。
“他们说,已经准备好接装机关,就等图纸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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