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赖在深山里不肯走,日头晒得石板发烫,蝉鸣聒噪得像是要把整座山的树叶都震落。李秋月蹲在自家地头,手里攥着半截锄头,看着被旱得打卷的玉米叶,眉心拧成了疙瘩。地里的墒情早就跟不上了,前阵子为了找被拖欠工资的工友,她和大山连着半个月跑遍了周边三个村子,等回过神来,本该浇水追肥的庄稼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节,几垄玉米稀稀拉拉地立着,穗子瘦得像雀尾,豆子秧更是蔫头耷脑,一看就是收成要折大半。
“别愁了,”大山扛着一捆刚砍的柴从坡上下来,粗粝的手掌在裤腿上擦了擦,蹲到她身边,“等过两天把剩下的几户工友访完,咱们就专心侍弄地,实在不行,我再去后山挖点药材,凑补凑补。”
秋月抬眼看向他,男人黝黑的脸上沾着泥点,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衬得那双眼睛格外亮。她心里软了软,伸手替他擦掉脸颊上的灰:“你也别太累了。赵虎和刘佳琪那边最近没动静,我总觉得不对劲,像是憋着什么坏水。”
大山的脸色沉了沉,攥紧了锄头把:“我也防着呢。昨天去邻村找老王家小子,听他说刘佳琪前几天去了趟镇上的邮局,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搞什么。还有赵虎,砖窑厂那边最近天天锁着门,连平时守夜的老张都不见人影,估摸着是怕咱们找到工人,提前把人看住了。”
秋月咬了咬唇,往地头边的老槐树下挪了挪,捡起掉在地上的草帽扇了扇风:“咱们已经联系上七个工友了,还有三个在邻县,听说赵虎去年欠了他们快两万块,只是那边路远,又怕赵虎报复,一直不敢吭声。我想着,等这周末,咱们抽两天时间过去一趟,把他们也说动了,人多了,咱们联名告他才有底气。”
“我陪你去,”大山立刻应道,“不过得先把家里的事安顿好,你看这地……”他指了指蔫巴的庄稼,声音里带着歉疚,“都怪我,之前光顾着找工友,把种地的事耽误了。”
“说什么傻话,”秋月拍了拍他的胳膊,“工钱是咱们的血汗钱,哪能就这么算了?庄稼没了,大不了明年再种,可要是让赵虎和刘佳琪得逞了,咱们这些年的辛苦不就白搭了?再说,不止咱们,还有那么多工友等着讨回公道呢。”
正说着,坡下传来几声狗吠,接着是脚步声,两人抬头一看,是邻村的王婶挎着个竹篮走了过来。王婶的男人去年也在赵虎的砖窑厂干活,被拖欠了八千多块工钱,前阵子大山和秋月找到她家里时,她还犹犹豫豫的,怕惹祸上身,这两天却想是想通了,主动找上门来。
“秋月,大山,”王婶走到地头,把竹篮往地上一放,掀开盖着的布,里面是几个刚蒸好的玉米面窝头,“我家那口子想通了,说你们都敢站出来,他一个大男人还怕什么?这窝头你们拿着,干活累了垫垫肚子。对了,我还打听着,西边洼子村的老陈,也是被赵虎欠了工钱的,他儿子在县里上学,学费都凑不齐,你们要是有空,也去问问他?”
秋月心里一暖,接过窝头:“谢谢您,王婶。我们正打算这周末去邻县,回来就去找老陈。您放心,只要咱们心齐,就不怕赵虎耍无赖。”
王婶叹了口气:“唉,刘佳琪那丫头,以前看着挺机灵的,怎么就跟赵虎搅和到一块儿去了?前几天我去镇上赶集,看见她和赵虎在饭馆里吃饭,俩人嘀嘀咕咕的,还往我这边瞟,眼神凶得很,怕是已经盯上咱们了。”
大山的眉头皱得更紧:“他们肯定知道咱们在找工友,这阵子咱们出门都得小心点,别单独行动。”
王婶走后,秋月和大山坐在槐树下,掰着手指头数已经联系上的工友,又盘算着去邻县的路线。日头渐渐偏西,山风带着凉意吹过来,远处的林子里传来几声鸟叫,本该是安宁的傍晚,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赵虎砖窑厂,紧闭的大门后,刘佳琪正坐在赵虎的办公室里,指尖夹着一支烟,烟雾缭绕中,她的脸显得格外阴沉。
“你说的是真的?他们已经联系上七个工人了?”赵虎猛地拍了下桌子,搪瓷缸子震得哐当响,“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还真敢跟我对着干!”
刘佳琪弹了弹烟灰,冷笑一声:“我托邮局的人打听了,秋月前几天寄了两封信,都是寄往邻县的,估摸着是联系那边的工人。还有大山,昨天去了趟镇上的打印店,印了不少表格,看样子是要让工友们签字按手印,准备联名举报你呢。”
赵虎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起身在屋里踱来踱去:“妈的,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留着他们!现在怎么办?要是他们真把人凑齐了,告到劳动局,我的砖窑厂就得关门!”
“慌什么?”刘佳琪瞥了他一眼,“他们想去邻县找工人,咱们不会拦着?邻县那几个工人,我早就打听清楚了,有两个家里有老人要养,还有一个欠了村里的赌债,都是软骨头,只要咱们稍微使点手段,他们就不敢跟秋月和大山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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