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浩抬眼望了望天边斜斜挂着的日头,显然己过衙门午饭时间很久了,想着张春闰催问他上京的话,转而又想着那去边关拿羊牛到大县城买的商人离开了宏昌县没有?
若是今年不能在青云城过年,那臭婆娘会不会哭晕。一想到郭芙兰那张盼君欲怜的脸,程景浩那个心都化了。哪有闲工夫耗在宏昌县衙门,等那三个磨洋工的仵作和帮工慢悠悠验尸。倒不如等自己来,尽早完工,拉黄仵作回青云城安乐四五天再说。
郭芙兰若知道他此刻想法,定看傻子一样摆摆手,你想上京就上京,老娘哭个毛线。
程景浩当下也不绕弯子,径直闯进后堂,找到正埋首卷宗的县令张春闺。
“张县令,”他声音干脆,不带半分拖泥带水,“时辰不等人,想尽早破案,给我调七个得力官差来。”
张春闺头也没抬,笔尖在纸上一顿,落下一个利落的顿号。他自然知晓程景浩的性子,当年在衙门做刽子手时就雷厉风行,如今上了京在刑部做行刑官,自是能力上进了不少,现自动帮自己忙更是求之不得。“早给你备好了,”他朝门外喊了一声,七个身着藏青差服、腰佩长刀的官差立刻鱼贯而入,个个身姿挺拔,眼神锐利,“这段时间我头都大了,你该回来定是不知道,除了那偷花贼,几个县里也发生了家族灭门的大案子。”
程景浩颔首。这两个月,宏昌县及周边三县,五个赫赫有名的大家族接连遭了灭门惨祸。死状各不相同,却都有一名人员缺**体 一内脏。周边县令束手无策,知晓宏昌县有张春闺这个“神断”,还有辅佐他屡破奇案的黄仵作,便纷纷把尸体往这儿送,只求他能一并破了这连环灭门案。
如此一来,衙门的停尸院便成了人间炼狱,尸体从门口堆到墙角,层层叠叠,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浓重的血腥味混着防腐的石灰味,隔着几条街都能闻到。
“知道轻重就好。”程景浩朝七个官差扬了扬下巴,“跟我来。”他领着人直奔停尸院,一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尸臭险些让两个年轻官差呕出来。程景浩面不改色,抬脚跨过门槛,指着那些堆叠的尸体吩咐道:“把身上穿下人衣裳、死状没什么特别的,全挑出来拉去城外义庄。只留下各家族主人家的尸体,一个都不能漏。”
官差们虽面露难色,但见程景浩神色严肃,也不敢怠慢,立刻挽起袖子动手。有的抬胳膊,有的架腿,小心翼翼地分拣尸体。人多果然力量大,往日里三个仵作半天都干不完的活,七个官差齐心协力,不过一个时辰便分拣妥当。原本拥挤不堪的停尸院豁然开朗,只剩下三十八具衣着华贵、身份显赫的尸体,整整齐齐排在铺着草席的地上。
黄仵作正蹲在一具尸体旁,拿着银针细细探查,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他年近六旬,头发已染上风霜,双手因常年验尸而布满老茧,却依旧稳健。
程景浩走上前,看着他一丝不苟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黄老太医,这可是尸体,不是病人,不用拘着望闻问切的规矩。往常一两具尸体,你慢慢验没问题,可这是五个大族,足足四百多具尸体,哪能一一细查?现分剩这些得分清主次,先验主家,次要的能略就略。你就一双手一双眼,这么验下去,一年也验不完,不如快捷处置,让逝者早日入土为安。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浇得黄仵作动作一顿。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行医多年养成的习惯,凡事讲究细致,如今被程景浩点破,倒有些心虚起来,脸颊微微发烫。
程景浩看他神色,放缓了语气:“你也不用觉得没面子。我在刑部当差,哪回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见得多了,自然就知道怎么省时间。你的字比我工整,行医多年经验老道,看问题比我透彻,可论用刀利落,你不如我。咱们分工合作,我解剖检验,你在一旁记录疑点,抬尸体的活让官差来做。咱们配合好,三天就能解决这事。”
黄仵作闻言,脸上的窘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感动。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年轻小伙子,眼中满是赞许。
程景浩这孩子,当年在衙门做刽子手时就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如今更是沉稳有主见。他心里清楚,程景浩这是在帮他减负,好让他能赶在年关前去青云城,跟许久未见的儿孙热热闹闹过个年。这份非亲人胜亲人的关照,让他心窝子滚烫滚烫的,当下便笑盈盈地答应:“好!就听你的!”
当下,程景浩与黄仵作各司其职,两个留守的官差在一旁打下手。程景浩手持锋利的解剖刀,动作干脆利落,每一刀都精准无比,一边解剖一边沉声解说:“心口一刀致命,刀刃薄而锋利,创口平滑,凶手武功不弱……”黄仵作则拿着纸笔,飞快地记录着,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两人配合默契,效率极高,到天黑时分,已经查清了其中一个家族的全部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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