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后院,一股混杂着腐臭与血腥的气味便直冲鼻腔,呛得程景浩猛地捂住鼻子,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抬手在鼻前扇了扇,脚步却没停,踩着积雪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墙角堆着半融的雪堆,几只乌鸦在光秃秃的槐树上聒噪,本该人影攒动的验尸房周遭,竟静得只剩风卷落叶的沙沙声。
验尸房的木门虚掩着,缝隙里透出昏沉的光,那股刺鼻的气味愈发浓烈。程景浩推开门,屋内光线昏暗,仅靠屋顶几片破损的明瓦漏进些许天光,尘埃在光柱中浮沉。他眯着眼往里走,穿过几口盖着草席的棺木,终于在最里头那处最黑暗、最潮湿的角落,看见了那个熟悉的瘦削身影。
黄仵作正蹲在地上,背对着门口,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袍沾了不少污渍,后背微微佝偻着。他脸上戴着一层薄薄的麻夹纱布口罩,却依旧挡不住那股钻心的气味,鼻尖和眉峰都蹙着,手里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解剖刀,正小心翼翼地划开尸体的皮肉,动作娴熟却透着几分疲惫。刀刃划过皮肉的细微声响,在这死寂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咳咳——”程景浩实在忍无可忍,几步跨过去,一把抢下黄仵作手中的解剖刀,随手搁在旁边的木案上。不等黄仵作反应过来,他便攥住老人枯瘦的手腕,强拉着他往外走。黄仵作踉跄了一下,口罩滑落半边,露出一张蜡黄干瘦的脸,下巴上的山羊胡沾着些微暗红的血渍。
“哎?”黄仵作惊呼一声,还想回头去捡口罩,却被程景浩拽得脚步不停,硬生生拉出了验尸房。
院子里的雪反射着天光,刺眼得很。黄仵作眯了眯眼,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看清了拉着自己的人,浑浊的眼睛里瞬间亮起一丝欣喜,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程赖皮?你怎么来了?”
程景浩松开他的手,又使劲扇了扇身前若有若无的混浊空气,那股尸臭仿佛粘在了衣服上,怎么也散不去。他上下打量着黄仵作,见老人眼眶凹陷,眼下泛着青黑,显然是连日操劳,不由得皱了皱眉,不解地问道:“怎么这院子里就你一个人?这还没到午饭时辰,其他人都去哪了?”
黄仵作抬手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声音沙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连日来县里出了好几桩案子,尸体堆了一地,他们都累极了,说今天晚点再过来接手。”
“晚点接手?”程景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悦,“合着不是提前去吃午饭,是压根就没来衙门做事?”他心里明镜似的,这县衙里的仵作和助手,向来欺软怕硬,黄仵作性子温和,又不擅争执,定是被他们推了所有活计。
程景浩没再追问,只是拍了拍黄仵作的胳膊:“先去把手洗干净,咱们俩多久没见了,今天我做东,出去酒楼吃顿好的,回来再接着忙。”
黄仵作回头望了望验尸房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地上还躺着好几具待验的尸体,每一具都关乎案情,他实在放心不下。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程景浩便又一次攥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拉着他就往院外走。
“你别急着推辞,”程景浩边走边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又几分心疼,“这活计繁杂,一时半刻也做不完,单靠你一个人硬撑,能顶得住吗?倒不如跟我出去缓一缓,吃点热乎的,喝点小酒,回来精神头足了,做事也利索。”
黄仵作听着这话,心里暖烘烘的,倒也觉得有些道理。他停下脚步,看着程景浩,认真地说道:“那……那这顿饭得我来买单。每次见着你,或是我去青云镇,吃的喝的住的,都是你掏银两,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程景浩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拍了拍黄仵作的肩膀:“你跟徐老头,在我心里都是亲叔,这点银两算得了什么?倒是你们,平日里省吃俭用的,那钱该留着自己买点好的,补补身子才是。”
黄仵作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程景浩不由分说地拉着出了县衙。两人找了家临街的酒楼,点了几样热菜,一壶温酒,边吃边聊,说了些分别后的近况。黄仵作脸上的疲惫渐渐消散,话也多了起来。
一顿饭吃得舒心,两人慢悠悠地往县衙走。可刚踏进后院,程景浩脸上的笑容便瞬间僵住了——验尸房门口依旧冷冷清清,那三个本该来接手的仵作和助手,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的脸色“刷”地一下沉了下来,黑得像是要滴出水来,脸也拉得老长老长,眼底满是怒火。他大步走到验尸房门口,推开门一看,更是火冒三丈——他特意给黄仵作做的那个竹筒皮具口罩,做工精细,能更好地隔绝尸臭,此刻竟不见了踪影,想必是被那几个人顺手拿走了。
“这群混账东西!”程景浩低声骂了一句,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明摆着,这班子人就是专门欺负黄仵作性子好、年纪大,把所有苦活累活都推给他,连他的东西也敢随意拿取,实在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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