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推理创作,如有雷同,实属意外。巧合)。
庭院里的梧桐叶落了大半,剩下几片枯黄的还挂在枝头,在深秋的风里瑟瑟地抖着。林念桑靠在暖阁的窗边,身上裹着厚厚的墨青色锦缎夹棉披风,手里捧着一盏参茶,目光却穿过凋零的庭院,望向看不见的远方。
这场病来得凶猛,去得却缠绵。太医院的院判来诊了三次脉,每次离开时都皱紧了眉头,私下对林明德说:“令尊这是积劳成疾,心血耗损太过。此病不在躯壳,在心绪。”
林明德那时才蓦然惊觉,父亲竟已年近花甲。
“父亲,窗边风大。”林明德端着药碗进来,见父亲又坐在风口,忍不住轻声劝阻。
林念桑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抬了抬手:“不碍事。这风吹在脸上,倒让我想起江南老宅后山上的风。”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虚弱,却有一种林明德从未听过的怅惘。
林明德将药碗放在一旁的紫檀小几上,在父亲对面的圆凳上坐下。暖阁里烧着地龙,炭盆里银骨炭无声地燃着,满室都是药香与暖意,与外头萧瑟的秋景恍若两个世界。
“江南……”林明德重复着这两个字,一时竟有些陌生。
林家祖籍江南水乡,那是曾祖父林清轩起家的地方。可自祖父林清轩入京为官,父亲林念桑少年登科,林家的根就仿佛移植到了这四九城中。老宅虽在,族人虽在,可对林明德这一代来说,那只是一个模糊的故土概念,是祭祖时族谱上的几行字,是父亲偶尔提起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微光。
“是啊,江南。”林念桑终于收回目光,看向儿子。他的脸色仍有些苍白,眼角的皱纹比病前深了许多,可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明,清明中又带着深深的疲惫。“明德,你可知咱们家老宅后头,有座不高的小山?”
林明德摇头:“孙儿只六岁时随母亲回去过一次,印象模糊了。”
“那山叫‘望桑山’。”林念桑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名字俗气,是你曾祖父改的。原本叫什么已无人记得。你曾祖父少年时在那山上种过一片桑林,后来他进京赶考,一举夺魁,乡人都说那桑林是文曲星落凡的征兆,就把山改了名。”
他顿了顿,轻轻咳嗽两声,林明德忙将参茶递上。林念桑呷了一口,继续道:“我像你这般年纪时,每逢乡试、会试前,都会独自上那望桑山,在桑林里坐上半日。春日桑叶新绿,夏日桑葚紫红,秋日叶黄如金,冬日枝桠如铁。坐在那里,听着风声穿过桑叶,看着远处村落炊烟袅袅,心里什么杂念都没有,只觉得天地开阔,人虽渺小,却也能安住其间。”
林明德静静地听着。父亲很少说这些往事,更少用这样追忆的、近乎温柔的语调。
“后来入朝为官,”林念桑的声音低了下去,“先是翰林院修撰,再是六部行走,外放巡按,回京入阁……四十年了。这四十年里,我见过金銮殿上的日出辉煌,见过午门外血色黄昏,见过奏章堆叠如山的深夜,也见过同僚门生来来去去的背影。”
他抬起手,那双手指节分明,修长却已有了老年斑,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这是一双握了四十年笔、批了无数公文的手。
“可我总觉得,”林念桑看着自己的手,慢慢地说,“这双手,再怎么写,也写不尽天下事;这颗心,再怎么想,也想不透人心曲。”
林明德心中一震。父亲在他心中,向来是山岳般的存在——沉稳、睿智、坚定,在朝堂风云中屹立不倒,在家族兴衰里撑起门庭。他从未见过父亲流露出这样的……茫然?
不,不是茫然。是洞悉后的疲惫,是跋涉后的回望。
“父亲……”林明德欲言又止。
林念桑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安慰。他的目光又投向窗外,那片梧桐叶终于抵不住秋风,打着旋儿飘落下来,落在青石板上。
“这场病,像是把我这几十年的劳碌都熬煮成了一锅苦药。”林念桑缓缓道,“夜里高热不退时,我恍惚间总回到望桑山上,还是少年时的样子,穿着粗布衣衫,躺在桑树下,嘴里叼着根草茎,看云卷云舒。醒来时,却见帐顶繁复的锦纹,闻到满室药气,听见外头更鼓声声——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转过头,直视着儿子,眼神复杂得让林明德心头酸楚:“明德,父亲老了。”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林明德心上。
“前日,吏部张侍郎来探病,”林念桑忽然提起不相干的事,“言谈间透露,陛下有意在年底前调整内阁,空出一个位置。”
林明德立刻明白了:“陛下属意父亲?”
林念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道:“张侍郎说,陛下夸我‘老成谋国,清正刚直’,是‘社稷之臣’。”
这话若是放在往日,定是莫大的荣耀,是宦海沉浮四十年终得明君青眼的证明。可此刻从父亲口中说出,林明德却听不出半分喜悦,只有深深的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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