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破晓。
昔日死气沉沉的街道,此刻却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喜悦所点燃。
官府粮仓的大门前,人山人海。
无数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百姓,正颤抖着双手,从二龙山士卒的手中,接过一斗斗足以救命的粮食。
他们哭了,笑了,跪在地上,朝着那些军容严整的士卒们,朝着钟楼上那个默然而立的身影,拼命地磕头,口中含糊不清地呼喊着“青天大老爷”、“活菩萨”。
这世道,能给他们一口饭吃的人,便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武松站在高高的钟楼之上,俯瞰着下方这片沸腾的海洋。他的心中,没有半点得胜的喜悦,反而是一片冰冷的沉静。
“总教头!”
时迁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语速极快地禀报道:“南门的兄弟传来消息,青州守军主将张都尉已经得知城中变故,正率领主力,疯了一般地往回赶!最多不出一个时辰,便能抵达东门!”
“一个时辰……”武松的眼睛微微眯起。
一个时辰,看似很长,但对于他现在的情况来说,却短得令人窒息!
他身后,是数千名弟兄,还有十几辆装满了从府库中缴获的金银财宝的大车。
更重要的是,他开仓放粮,引来了全城的百姓,此刻城中街道早已被堵得水泄不通!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在一个时辰内,带着人马和辎重,从这混乱的城中全身而退,简直是天方夜谭!
“传我将令!”武松的语气,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冷静。
“命杨志哥哥,立刻组织人手,将所有金银财宝,伪装成粮草,混在运粮车队中!同时,在城中各处张贴告示,就说我二龙山义军,因粮草有限,只能再放粮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军将撤离青州!”
“命鲁智深哥哥,率领一千精兵,即刻前往东门!控制城门,清理街道,准备撤离!”
“命雷横,率领打虎队,接管全城制高点!但有妖言惑众、趁火打劫者,不必请示,立斩不饶!”
一道道命令,清晰而果断地,从他的口中发出。
时迁领命而去,身影瞬间消失。
然而,杨志却快步上前,脸上带着一丝浓浓的忧虑:“总教头!只怕来不及了!城中百姓如此之多,早已将道路堵死。我等便是要杀出一条血路,也需时间!一旦被张都尉的大军堵在城内,我等便成了瓮中之鳖啊!”
“杀?”武松转过头,看着杨志,缓缓地摇了摇头,“杨志哥哥,你错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既能为我等欢呼,亦能为我等,筑起一道……攻不破的城墙!”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杨志从未见过的、深邃无比的智慧光芒。
……
半个时辰后,青州东门。
鲁智深率领的千人队,早已在此列阵,刀出鞘,箭上弦,将城门牢牢控制在手中。而满载着金银和粮草的车队,也已在杨志的指挥下,抵达了门洞后方,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出城。
但正如杨志所料,整个东门大街,早已被闻讯赶来的百姓,堵得水泄不通。
他们不是来闹事的,而是来送行的!
许多人手里还捧着热腾腾的窝头,提着刚煮好的鸡蛋,哭喊着要送给这些“救命的恩人”。
人心是肉长的。谁对他们好,他们便拿命来回报!
就在此时,远方的地平线上,烟尘大起!
一面“张”字将旗,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青州城逼近!
“来了!”城楼上的哨兵,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呐喊。
鲁智深圆睁双目,握着禅杖的手,青筋暴起。他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到了!
然而,就在官军即将兵临城下之际,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原本只是来送行的百姓,在看到官军旗帜的瞬间,竟不约而同地,做出了一个相同的动作!
他们自发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涌向了城门!他们用自家的小推车,用门板,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在城门外,迅速地堆起了一道简陋,却又无比坚固的街垒!
成千上万的百姓,老人、妇人、青年,手无寸铁,却肩并着肩,臂挽着臂,组成了一道巨大的人墙,将整个东门,堵得严严实实!
“官兵回来了!快!拦住他们!”
“不能让他们进去伤害恩人!”
“要杀,就先从我们这些老骨头的身上踩过去!”
呼喊声,此起彼伏!那一张张质朴而又决绝的面孔,那一道道瘦弱却又挺得笔直的脊梁,汇聚成了一股足以撼天动地的力量!
当张都尉率领着气喘吁吁的先锋部队,抵达东门外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让他目瞪口呆,肝胆俱裂的景象!
“反了!你们这些刁民,都反了吗?!”张都尉气得三尸神暴跳,指着眼前的人墙,破口大骂,“给我冲!冲开他们!胆敢阻拦者,格杀勿论!”
然而,他身后的官兵,却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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