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官道,发出咕噜噜的沉闷声响,混合着牲口粗重的鼻息和队伍压抑的脚步声,在午后有些闷热的空气中蔓延。
自从遭遇“瘟兽”袭击并收容了那二十多名惊魂未定的流民后,整个队伍的气氛便如同这阴霾的天色,沉闷而紧绷。
新加入的流民被编在队伍末尾,由苏户带着几个苏家村青壮和两名景四安排的护卫看管着。
每日只供给维持基本体力、稀薄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和少量粗饼,且必须排队领取,稍有骚动便立刻断供。
严苛的规矩和冰冷的刀锋,让这些饱经苦难的人学会了沉默与服从,他们眼神里的绝望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的求生欲和对前方未知命运的忐忑。
队伍行进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景四将探路的护卫放出更远,对沿途地形和动静的侦查愈发仔细。
每当经过山坳、密林或废弃村落时,所有人的心都会不由自主地提起来,孩子们被紧紧搂在怀里,连大气都不敢出。
苏安坐在车里,手中拿着一卷炭笔绘制的简易地图,对照着窗外的景物,默默估算着行程和可能遇到的危险区域。
乐宝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比往常安静许多,只是依偎在苏安怀里,小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苏安给他缝的、填充了干花的小布偶。
“安安,”乔氏忧心忡忡地压低声音,“这路上…怕是不太平啊。听那些人说的,南边更乱…咱们这么多人,还带着孩子…”
“娘,别怕。”苏安放下地图,握住乔氏有些颤抖的手,语气尽量平稳,“景四爷他们经验丰富,咱们自己人也警醒。只要不分散,互相照应着,总能过去。”
她嘴上安慰着,心中却同样绷着一根弦。
流民口中的“瘟兽”和“吃人团伙”像阴影一样盘踞不去。
粮食、饮水、药品、士气…每一样都需要小心维持。
为了提升队伍的防卫能力和应对突发状况,苏安在征得景四同意后,开始有限度地做一些安排。
她让苏文苏章带着匠作科的几个年轻学员,利用休息时间,用携带的少量铁料和木材,赶制了一批简易但结实的矛头和加固过的木盾,分发给了苏家村的青壮。
又组织妇人们将用过的空竹筒收集起来,装上小石子,做成简易的“响器”,一旦遇袭可以制造噪音威慑或示警。
她还秘密地从空间里取出了几包效用更强的金疮药和防疫药粉,交给葛大夫统一保管,以备不时之需。
这些举动,无形中让苏家村人心里多了几分底气。
然而,真正的考验,在离开遭遇袭击之地后的第三天傍晚,猝不及防地降临了。
那日天色阴沉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山头,仿佛随时要塌下来。
队伍为了赶在入夜前抵达一处有水源的、相对开阔的谷地扎营,不得不穿过一段两侧皆是陡峭土崖、官道变得狭窄逼仄的“一线天”峡谷。
景四在峡谷入口处勒住马,眉头紧锁,打量着这处极易设伏的地形。
土崖不高,但坡度陡峭,碎石嶙峋,崖顶生长着稀疏的灌木和歪脖子树。
“四爷,要不要先派两个人上去探探?”一名护卫建议道。
景四看了看渐暗的天色,又回头望了望疲惫不堪、尤其是那些几乎走不动路的流民队伍,摇了摇头:“天色将晚,若绕路,今夜只能露宿荒野,更不安全。车队集中,快速通过。苏先生,”
他转向骑马跟在车旁的苏安,“让你的人跟紧,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停,不要乱,往前冲。”
苏安心中一凛,知道景四做出了选择。
她立刻将命令传达下去,整个队伍的气氛瞬间凝重到极点。
车轮滚滚,脚步纷沓,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沉默着涌入那狭窄的通道。
峡谷内光线昏暗,土崖投下的阴影将道路吞没大半,只有头顶一线灰白的天光。
两侧崖壁仿佛随时要合拢,压迫得人喘不过气。
车轮声、脚步声、牲口的响鼻声在狭小空间内被放大、回荡,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心慌。
队伍行进到峡谷中段,最令人担忧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嗖——!”一支粗糙的竹箭毫无征兆地从左侧崖顶的灌木丛中射出,擦着一名护卫的头盔飞过,钉在对面崖壁上,尾羽兀自颤抖!
“有埋伏!”景四暴喝,声震峡谷,“护住车队!冲过去!”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两侧崖顶上影影绰绰冒出数十个身影!
他们衣衫破烂得几乎不能蔽体,脸上污秽不堪,唯有一双双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饿狼般贪婪而疯狂的光芒。
他们手持简陋的武器——削尖的木棍、绑着石块的木棒、甚至还有锈迹斑斑的柴刀,发出各种怪叫,雨点般地将石块、削尖的竹木向下投掷!
“举盾!”苏午嘶声大喊,苏家村青壮们慌忙举起临时加固的木盾,护住头顶和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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