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稠,篝火的余烬只勉强勾勒出营地模糊的轮廓。
守夜的护卫眼皮沉重,却强打精神,耳朵捕捉着风掠过枯草的每一丝异响。
昨日的厮杀和死亡,让这片本应安宁的谷地也弥漫着无形的压力。
苏安几乎一夜未合眼。
脑海里反复推演着可能遇到的危险和应对之策。
粮食还能支撑七八日,但若再遇到大规模袭击或道路严重受阻,就难说了。
药品消耗比预想的快,尤其是金疮药。护卫们的箭矢也所剩不多。
最让人忧虑的,是队伍里弥漫的那种挥之不去的惊悸与疲惫,尤其是新收容的流民,经历了昨日的血腥,他们眼中的麻木里又添了深深的恐惧,像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们崩溃。
天刚蒙蒙亮,队伍便在一片沉默中收拾启程。
没有人抱怨早起,每个人都恨不得立刻远离这片沾染了鲜血的土地。
景四将探路的护卫放得更远,甚至派出了两骑沿队伍侧翼的山脊伴行侦察。
苏安将苏来福、苏才、族长一家,以及景四、裴熠聚到一起,趁着清晨短暂休整的间隙,开了个紧急的小会。
“前面的路,怕是不会太平了。”
景四开门见山,他摊开一张更粗略的舆图,指着一条蜿蜒的线条,“按行程,今日午后我们会经过‘黑风岭’边缘。那里地势更复杂,山高林密,历来是盗匪藏匿之处。往常官府清剿都难,如今这年景…”
他没说完,但意思所有人都懂。
昨日的伏击者很可能就来自那里,或者与之有关联。
“能不能绕路?”苏午问。
景四摇头:“绕路至少要耽搁三四日,且要穿过更荒僻的沼泽地,风险未必更小。我们的粮食和时间,都不允许。”
“那就只能硬闯?”裴熠握紧了剑柄,脸上既有紧张,又有一丝跃跃欲试。
“硬闯是下策。”苏安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思考后的冷静,“我们人少,有老弱妇孺,经不起消耗战。得想别的法子。”
她目光落在舆图上“黑风岭”三个字上,脑海中飞快地闪过空间资料库里零星的、关于古代行军扎营、疑兵之计的记载,以及一些简单的心理战术。
“景四爷,匪徒所求,无非是粮食财物,还有…人。”
苏安缓缓道,“他们昨日吃了亏,知道我们不是毫无还手之力的肥羊。若再来,必定准备更充分,但也更会权衡得失。”
她指着舆图上黑风岭前的一片相对开阔的河滩地:“如果我们在这里…虚张声势,摆出严阵以待、甚至有所埋伏的架势,让他们觉得啃下我们要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或许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至少让他们不敢轻易全力进攻。”
“虚张声势?”苏来福疑惑。
“对。”苏安点头,思路越来越清晰,“比如,我们可以多扎一些空的帐篷,分散布置,让营地看起来比实际大得多。把车队围成圆阵,车辕向外,形成简易屏障。
让所有青壮,包括流民中还能动的,都拿起能找到的任何像武器的东西,削尖的长木棍、绑着石块的绳子、甚至多出来的锅盖在营地边缘显眼处巡逻走动。把剩下的箭矢集中给护卫,让他们在关键位置明晃晃地亮出来…”
她顿了顿,补充道:“还有,我们可以提前在河滩上埋设一些简单的陷阱,不用多厉害,能发出响声、制造混乱就行。再派几个嗓门大、胆气壮的,隔一阵就对山林里喊几句话,内容嘛…就说‘景王麾下精兵护送,尔等宵小速速退散,否则大军将至,片甲不留’之类。”
这是利用信息不对称和视觉威慑,打一场心理战。
匪徒多是乌合之众,靠的是狠劲和突然性,一旦觉得目标棘手,内部就容易产生分歧。
景四听着,眼中精光闪烁。
他久经战阵,自然明白虚实之道的重要性。
苏安这些法子虽然质朴,却切中要害,尤其是在对方摸不清他们真正底细的情况下,很可能奏效。
“可以一试。”景四沉声道,“但需做两手准备。虚张声势的同时,真正的精锐护卫必须集中,护住核心车队和撤退路线。一旦威慑不住,真打起来,我们必须有能力迅速撕开一个口子,护着车队冲过去,绝不恋战。”
“正是如此。”苏安赞同。
裴熠听得眼睛发亮:“这主意好!咱们唱一出空城计!苏先生,喊话的差事交给我!我嗓门大!”
苏安看了他一眼,见他虽然兴奋,但眼神认真,便点了点头:“可以,但一定要按照安排,在指定位置喊,不可擅自向前。”
计划既定,众人立刻分头准备。
苏才去组织青壮和流民中的男丁,削制“长矛”,收集石块,安排“巡逻”。
苏户带人去布置简易的声响陷阱,在浅坑里埋上绑了空竹筒或石片的绳索,一旦踩踏或牵动,就会发出哗啦声响。
景四则重新调配护卫,将最精锐的十人编为突击队,随时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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