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江水暖,浩荡的东风开始成为长江上的常客,它鼓荡着船帆,也似乎鼓荡着人心。京口段的江面,比往日更加繁忙,但也更加肃杀。战舰往来穿梭,桨橹击水,号令此起彼伏,持续数月的艰苦训练,终于即将迎来第一次大规模的实战检验——渡江大演武。
演武的命令由冉闵亲自下达,王猛总筹规划,慕容翰具体指挥。目的明确而深刻:其一,检验这数月来水陆将士的训练成果,让书本上的阵图与操典在真实的江涛中接受考验;其二,在近乎实战的对抗中,进一步完善、磨合渡江作战的各类战术细节,从舰队编组到登陆协同,从火力分配到信号传递;其三,也是最重要、最**裸的一点——向对岸,乃至整个江东,展示大魏水师已然成型的肌肉,进行一次精心策划的战略威慑,如同在棋局旁重重落下一枚棋子,宣告攻守之势的易位。
消息虽未正式通告南岸,但如此大规模的舰队调动、物资集结以及沿岸戒严,无法完全保密。江北的异动,早已通过各种渠道——江上往来的商船、冒险越境窥探的细作、乃至两岸士族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传到了南岸。建康朝廷,以及沿江驻防的江东将领,都绷紧了神经,无数双眼睛,或明或暗,或忧或惧,都聚焦在了京口这段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惊雷的江面。
演武前夜,北固山帅府灯火彻夜未明。巨大的沙盘前,王猛与慕容翰、以及一众参谋将领进行着最后的推演。松明火把将他们的身影投在墙壁上,随着讨论的激烈而晃动。
明日天象,据观测,东南风,风力三到四级,利于我顺流而下,亦需严防敌军可能的火攻,并善加利用于我。王猛手持细杆,指着沙盘上蜿蜒的长江,声音平稳而清晰,我军主力舰队,应以此‘锋矢’阵型展开,前锋艨艟突击,力求迅猛,撕开敌阵;两翼快艇包抄扰敌,断其联络;中军楼船压阵,以强弓硬弩覆盖,并为登陆提供支援。火船队埋伏于此片芦苇荡,”细杆点向江心一处沙洲后的阴影,“待敌军阵型被前锋和两翼牵制、搅乱之际,则乘风而出,不与其缠斗,直插其指挥核心与大型战舰聚集之处!”
慕容翰身披重甲,虽经数月水上历练,眉宇间依旧带着北地骁将的悍勇,他补充道:“登陆部队八千精锐,已准备就绪,羊皮筏、冲锋舟皆已隐蔽于北岸预定点,覆以芦苇伪装。一旦水军在前方取得优势,压制住敌军江上力量,登陆船队立刻出动,抢滩登陆,务求以最快速度建立稳固桥头堡,并向纵深拓展,为后续大军打开通道。”
务必追求逼真!”冉闵的声音从主位传来,他并未看沙盘,目光仿佛已穿透墙壁,落在了滔滔江流之上,“将此番演武,视作真正的渡江之战!刀剑虽不开锋,火箭虽用烟幕,但杀气不能减,气势不能弱!要让对岸那些窥探者,感受到刀刃逼近脖颈的冰冷!听到我玄甲儿郎踏碎江南壁垒的脚步声!”
四月十五,辰时。天色湛蓝如洗,阳光洒在江面上,泛起万点金鳞。江风猎猎,吹动旌旗,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更添肃杀。京口外的江面上,帆樯如林,舳舻相接,超过两百艘大小战舰,按照预定的锋矢阵型,在宽阔的江面上一字排开,气势恢宏,仿佛一座移动的钢铁城池。
新型的“华夏”级艨艟战舰位于最前,它们比传统江东楼船更为低矮修长,船首包裹着厚重的铁皮,形成狰狞的撞角,两侧船舷开设弩窗,露出一排排闪着寒光的弩箭。这些战舰速度更快,转向更灵活,是王猛集中北南工匠智慧,为突破江东水军传统战法而打造的利器。紧随其后的楼船高大如楼,甲板上兵戈林立,旗帜飘扬,如同移动的堡垒。再辅以斗舰、走舸、赤马舟等各色舰船,构成了一支功能齐全、攻防兼备的强大舰队。
在北固山以及江北几处高地上,设置了临时的观礼台。冉闵与王猛端坐主台,军中高级将领、部分在练兵中表现优异的士卒代表,以及……一些“意外”来访、被“允许”旁观的江东士族代表(实为暗中窥探者,被玄甲军“客气”地请来),皆在此列。这些江东士族,大多衣冠楚楚,强作镇定,手持麈尾,似乎依旧保持着名士风范,但不时交换的眼神中,那难以掩饰的紧张、惊疑,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却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波澜。他们看着江面上那支前所未见、充满北地刚猛气息的舰队,再对比江东水军那些熟悉的楼船,心中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演武开始!随着慕容翰站在旗舰楼船上的一声令下,巨大的战鼓声“咚咚咚”擂响,声震数十里,连脚下的土地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江面上的舰队闻令而动。前锋的数十艘“华夏”级艨艟如同离弦之箭,船桨齐动,破开白色的波浪,向预定的“敌阵”(由数十艘淘汰下来的老旧船只扮演,船上立着草人)发起了迅猛无比的冲击!距离迅速拉近,船头包铁的重锤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撞在“敌船”脆弱的侧舷上!“轰隆!”木屑横飞,船体剧烈摇晃,模拟出真实的撞击效果。与此同时,艨艟侧舷的弩窗齐齐打开,密集的弩箭如同飞蝗般“嗖嗖”射出,虽然不是真箭,但特制的、去了箭头的训练弩矢带着凌厉的破空声,覆盖了“敌船”的甲板,将那些草人射得千疮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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