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乳白色的轻纱,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无声地笼罩着蜿蜒曲折的山谷。官道两旁,沾满露水的草叶低垂,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峰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如同墨迹未干的山水画卷。莲花楼那木质的身躯,在这片朦胧静谧中行驶了数日,车轮碾过湿润的路面,发出沉稳而规律的辘辘声,离那座名为雪月城的江湖圣地,似乎又近了几分。
连日来的同行,气氛算得上颇为融洽。李莲花见识之广博,谈吐之风趣,常常在不经意间引人入胜。他偶尔兴起,指点雷无桀一两句运劲发力的关窍,或是化解招式间滞涩的小技巧,总能令这心思单纯的少年茅塞顿开,如获至宝,对李莲花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而对于心思深沉的萧瑟,李莲花则始终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与分寸,既不过分亲近惹人猜疑,也不刻意疏远显得冷漠。自那夜篝火旁点破其隐疾之后,他便再未主动提起疗伤之事,仿佛那真的只是一段随风而逝的、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这份知情识趣,让萧瑟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禁对其为人处世的老练圆融,更添几分审视。
萧瑟表面依旧是一副对万事都提不起劲头的慵懒模样,时常裹紧他那身价值不菲的千金裘,抱怨着北离糟糕的天气和颠簸的道路。然而,在他那双看似半开半阖、实则洞察秋毫的凤眸深处,对李莲花的评估却在不动声色地层层拔高。此人看似随和易与,实则心细如发,极懂分寸,知进退,明得失。他越来越好奇,那位能与李莲花这般人物相伴同行,游历四方,并被其亲口推崇、言明在医术精细之道上更胜自己一筹的白芷姑娘,究竟会是何等惊才绝艳、慧质兰心的女子?这夫妻二人,就如同笼罩在一团迷雾中的双子星,越是接近,越是觉得神秘莫测。
这一日,行至一处地势略显险要的峡谷入口。但见两侧山崖如同被巨斧劈开,陡峭如削,岩石裸露,呈现出一种铁灰色的冷硬质感。仅有中间一条不算宽阔的道路,如同羊肠般蜿蜒向前,深入幽暗的谷中。阳光被高耸的山崖切割,只能斑驳地洒落少许,使得谷内光线明显黯淡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和苔藓的湿润气息。
雷无桀正骑在他那匹名为“烈火”的骏马上,兴致勃勃地比划着昨日李莲花指点他的一式巧妙运劲法门,试图将那股灼热的内力更圆融地灌注于剑招之中,口中还念念有词。忽然,他座下那匹素来神骏暴躁的烈马不安地打了个响鼻,喷出两道粗重的白气,蹄子有些焦躁地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刨动起来,不肯再轻易前行。
几乎是同时,一直看似漫不经心的萧瑟和莲花楼内正悠然烹茶的李莲花,都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了眉头。
“有杀气。”萧瑟一勒马缰,踏云马灵性地停下脚步,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那双慵懒的凤眸瞬间锐利如鹰隼,扫向前方道路转弯处那片阴影笼罩的区域。
李莲花也缓缓停下了莲花楼,楼身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稳稳停住。他并未起身,只是目光平静地投向前方,他的感知力远比萧瑟更为敏锐和宽广,已然清晰地察觉到,拦路者气息悠长凝练,内息运转方式迥异于中原武林,带着一种诡谲而强大的意味,绝非之前遇到的那些乌合之众的山贼毛贼可比。
下一刻,仿佛是从阴影中直接渗透出来一般,数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道路中央,恰好拦住了唯一的去路。为首之人,一袭白衣胜雪,纤尘不染,在这昏暗的峡谷中显得格外刺目。他面容俊美近乎妖异,肤色白皙得近乎透明,一头长发如泼墨般垂至腰际,更衬得那张脸完美得不似凡人。他气质超凡脱俗,仿佛九天之上偶然谪落凡尘的仙人,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不带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片漠然的冰冷。正是那日曾在美人庄短暂现身、惊鸿一瞥的天外天长老——白发仙,莫棋宣。他身后跟着四名同样身着白衣、面容冷漠的弟子,个个气息沉凝如山岳,目光锐利如刀锋,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好狗不挡道!”雷无桀虽然本能地感觉到对方气息强大,绝非易与之辈,但少年心性,加上这几日得李莲花指点,武功颇有进境,正是信心爆棚之时,胆气也壮了许多,当即按捺不住,手中杀怖剑红光大盛,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敢拦小爷的去路!”
白发仙那漠然的目光淡淡扫过咋咋呼呼的雷无桀,在他那身显眼的红衣和炽烈的气息上略微停留,随即又掠过面色沉静、眼神警惕的萧瑟,最后,那如同寒潭般深邃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那架造型奇特、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莲花楼,以及楼前那个依旧安坐、仿佛置身事外般的青衫驾车人身上。他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与探究,这楼车结构精巧,材质非凡,绝非北离乃至周边诸国所能建造,而楼前那人,气质温润如玉,看似毫无内力波动,却又给人一种深不见底、如渊似岳的感觉,都与他所知的北离武林任何流派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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