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灵力反哺
(一) 圆满与壁垒
莲花楼的车轮,碾过春日的芳草,夏日的溪涧,秋日的落叶,最终在这片冬日亦不显萧瑟的湖畔停下。时光在我们的旅途中,仿佛被这移动的楼阁拉成了细长而柔韧的丝线,既有奔流不息的长度,亦有沉淀下无数记忆与风物的厚度。我们驾着这小小的、却囊括了我们全部世界的楼车,几乎踏遍了此界所有能被称之为“奇”与“绝”的角落。
《莲花食纪》的书页,早已被南疆酸辣鲜香的菌菇汤、北漠粗犷炙热的烤羊腿、东海清甜弹牙的鱼生、西域混合着异域香料的手抓饭……等等滋味浸染得仿佛都带上了人间百味的气息。李莲花记录的不再仅仅是食材与步骤,更多了沿途听闻的趣事,当地人的笑脸,以及他品咂食物时,眼中闪过的、对这片天地烟火气的欣赏与包容。
而我的《万毒谱》与随身携带的草药笔记,其丰盈程度更是远超初临此界时的想象。南疆密林深处,那色彩斑斓、一触即溃却能令猛兽顷刻倒毙的“腐骨花”;北漠极旱之地,于黄沙之下潜伏数十年,只待一场微雨便瞬间开花结果、果实蕴含极致火毒的“沙陀罗”;东海孤岛礁石缝中,汲取月华与潮汐之力生长,能安魂定魄的“月影贝母”;西域雪山之巅,与冰雪共生、花瓣如冰晶剔透、能解百灼之痛的“雪魄莲”……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极毒之处往往藏着生机,至纯之物或许内蕴凶险。我将它们小心采集,或炮制入药,或研磨成粉,或绘制图形,详录其性。药柜里那些原本空置的玉盒、瓷瓶,如今已被填充得满满当当,每一格都承载着一方水土的造化之奇。
然而,正如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当我们将此界能探寻的奇珍异草、能品尝的人间至味都几乎纳入囊中之后,一种无形的“满溢”之感,也开始在我和李莲花的体内清晰地浮现。
那是一种非常微妙,却又无法忽视的界限感。我的灵力,源于对草木精粹的汲取、对天地生机的感悟,以及救治生灵、完善轮回所得的天道功德反馈,早已如长江大河,在经脉中奔腾流转,沛然莫御。可不知从何时起,我能感觉到,这条大河似乎流到了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湖泊边缘,无论再如何努力修炼,汲取多少天地灵气,湖泊的水位却不再上涨分毫。并非修炼遇到了瓶颈,对道的理解仍在加深,灵力的质地在不断提升,变得越发精纯、凝练,但“量”的积累,却仿佛触碰到了此方天地所能允许的某个上限。就像一个无比坚韧的皮囊,已经装满了水,再往里注入,也只是徒劳地沿着皮囊外壁滑落,无法再增加内里的容积。
李莲花的情况与我类似。他的剑意,在这些年的游历中,愈发内敛圆融。起初,他偶尔演练剑法时,还会有凛冽的剑气四溢,削断草木。到后来,剑气尽数收敛于体内,出手时无声无息,却仿佛能引动周围环境的共鸣,一草一木皆可为剑。但他的修为境界,也同样停滞在了一个看似无法逾越的巅峰。他曾对我说过,感觉前方似有一层薄而坚韧的膜,明明能感知到膜后更广阔的天地,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捅破。
“是此界法则的限制。”某一日,他收剑立于山巅,望着云海翻腾,平静地说道,“你我之力,于此界而言,已近乎‘极’。再进一步,恐非此界所能承载。”
我默然点头。确实如此。我们如同闯入了一个精心构建的庭院,庭院自有其规则与容量。我们已欣赏遍了院中景致,品尝了院内甘泉,自身也成长到了与庭院本身规模相称的极限。若再强行壮大,要么撑破庭院,要么被庭院规则排斥。
这一日,莲花楼行至这片地图上未曾标注的秀丽湖畔。湖水清澈得令人心醉,倒映着蓝天白云与四周环绕的苍翠山峦,静谧得仿佛开天辟地之初就已在此,从未被尘世喧嚣打扰过。风吹过湖面,带起的涟漪都显得格外温柔。
楼车停下,轱辘声歇。李莲花并未像往常那样,立刻取出茶具烹煮他精心收集的茶叶,或是铺开纸墨,记录今日见闻。他只是静静地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望着窗外那幅如画的景色,沉默了片刻。阳光透过窗棂,在他素雅的衣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然后,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正将一株刚刚在湖畔向阳坡地采到的灵芝放入药柜。这株灵芝品相极佳,芝盖如云,色泽紫金,已是此界能孕育出的灵芝中的极品,蕴藏的灵气也达到了此类药材的顶峰。我的动作,因他转身的动静而微微一顿。
四目相对,无需言语,一种尘埃落定的了然,已在目光交汇中传递。
“时候差不多了。”他开口,语气平静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我轻轻合上药柜那打磨光滑的木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是啊,时候差不多了。魏婴已登临冥王之位,执掌轮回,此界阴阳秩序重定,最大的因果已了。我们游历山河,记录风物,修为也臻至此界所能容纳的巅峰。可以说,我们来到此界的“任务”与“机缘”,都已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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