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撕破辽西平原的夜幕,将绕阳河畔这片浸透鲜血的土地暴露在惨淡的天光下。硝烟并未散去,反而在晨风中更显浓重,低低地弥漫在交织的壕沟、燃烧的残骸和无声倒伏的躯体之上。枪炮声暂时稀疏下来,只剩下零星的冷枪和伤者压抑的呻吟,但这死寂般的间歇,比激烈的交火更令人窒息——双方都在喘息,舔舐伤口,积蓄力量,准备下一轮更残酷的搏杀。
李云龙在临时指挥所前站了一夜,军大衣上凝结了一层白霜。他眼里密布的血丝和脸颊上深陷的纹路,诉说着极度的疲惫与压力,但那挺直的脊梁和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却像一根定海神针,牢牢钉在这片摇摇欲坠的防线上。他清楚,昨晚的恶战只是序曲,廖耀湘为了逃出生天,白天的进攻只会更加疯狂、更加不顾一切。
“各师伤亡和弹药情况汇总上来没有?”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参谋长递上一份连夜统计的简报,语气沉重:“司令员,情况……不容乐观。一师伤亡已近三分之一,部分营连建制打乱,弹药特别是炮弹、手榴弹消耗超过七成。二师、三师侧翼压力稍小,但也伤亡不小,反坦克器材几乎用尽。全军弹药库存,特别是重火力,已接近枯竭。伤员后送通道被敌炮火封锁,很多重伤员还滞留前沿。”
李云龙默默看着简报上那些冰冷的数字,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张鲜活的面孔,一次惨烈的牺牲。他的心在抽搐,但脸上没有任何动摇。他抬手指向防线方向:“看见没有?廖耀湘也没好过到哪里去!他的坦克被咱们敲掉不少,步兵尸体铺满了阵地前!他想快速过河?做梦!只要咱们还有一个人,还有一口气,他就别想舒舒服服地跑!”
“可是司令员,弹药……”参谋长忧心忡忡。
“弹药?”李云龙冷笑一声,“没有子弹,就用刺刀!没有手榴弹,就用石头!告诉战士们,咱们背后就是东总的主力,咱们多顶一分钟,兄弟部队合围的机会就大一分!咱们这里钉死了,廖耀湘这十万大军就是瓮中之鳖!政治工作呢?各师的政委、指导员都在干什么?这种时候,党员的模范作用,干部的带头作用,比炮弹还管用!”
李云龙深知,在物质力量极端匮乏、伤亡不断增加的绝境下,维系部队战斗力不垮的,唯有坚韧不拔的精神和政治信仰。他命令纵队政治部所有人员,立即深入到各前沿阵地。
赵刚虽然调走,但他培养的政治工作体系仍在高效运转。各师团政委、营连指导员,乃至基层的党小组长、党员骨干,此刻成为了阵地上最活跃、最坚定的力量。
“**员,跟我上!”这不再是口号,而是血淋淋的现实。在敌军新一轮炮火覆盖后发起冲锋的危急时刻,总是有党员、干部率先跃出工事,挺着刺刀,抱着仅存的爆破器材,冲向敌群。某团政委在反击中牺牲,团长接替指挥时高喊:“政委的血不能白流!为政委报仇!”带领部队硬生生将突入阵地的敌军打了回去。党员的伤亡率远高于普通士兵,但他们的牺牲,像火种一样点燃了更多人的战斗意志。
在炮击间隙、战斗间歇,政工干部利用一切机会进行简短的鼓动。“同志们,我们不是在为自己打仗!我们是在为东北三千万老百姓打仗!是为了新中国打仗!”“廖耀湘是蒋介石的看家狗,打掉他,蒋介石在东北就完蛋了!”“想想锦州牺牲的战友,我们能放跑敌人吗?”这些朴实而有力的语言,结合眼前的残酷现实,深深烙印在战士们心中。宣传队员冒着炮火在交通壕里穿梭,用快板、喊话甚至歌声鼓舞士气。
“不抛弃,不放弃”的信念深入人心。轻伤员坚持战斗,重伤员被战友拼命拖回相对安全的掩体。弹药手将最后的子弹留给机枪手,爆破手将仅有的炸药包让给最需要的位置。在党员和骨干的带动下,一种超越个人生死、紧密团结的战斗集体意识空前高涨。
即便在最残酷的时刻,部队纪律依然严明。对少数因恐惧而产生动摇情绪的解放战士(新补充的俘虏),老战士和党员主动靠上去,谈心鼓励,分享战斗经验,甚至用身体掩护他们。对抓获的国民党军俘虏,严格按政策对待,简单的救治和饮食,让一些俘虏深受触动,有的甚至主动提供敌军情报或协助喊话。
面对兵力、火力、机动性均占优势的敌军,死守硬拼无异于自杀。李云龙命令部队,实行弹性防御结合主动短促反击的战术。
1. 前轻后重,纵深配置:前沿只保留必要的观察哨和少量警戒兵力,主力隐蔽在反斜面或第二、第三道堑壕中,减少敌炮火杀伤。当敌军步兵在坦克掩护下冲上来时,前沿兵力稍作抵抗即后撤,将敌人引入预设的火力杀伤区。
2. 交叉火力与侧射火力: 充分利用地形,将机枪、迫击炮阵地设置在侧翼隐蔽位置,形成交叉火网,专打敌步兵队形的侧翼和坦克的薄弱部位。纵队仅存的几门直瞄火炮(战防炮)被拆散使用,埋伏在关键地段,担任“坦克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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