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最后一缕余晖沉入地平线,辽西平原被浓重的暮色和尚未散尽的硝烟笼罩。绕阳河畔的枪炮声并未像往常一样随着黑夜降临而彻底停歇,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时密时疏的持续状态。李云龙站在指挥所的观察口,侧耳倾听着战场传来的声音——那不再是白天那种有组织、大规模的冲锋与阻击的轰鸣,更像是无数零星的交火、混乱的射击,其间夹杂着引擎的嘶吼、嘈杂的人声,甚至隐约有斥骂和惨叫传来。
“不对劲……”李云龙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转身快步走到电台旁,“通讯参谋,立刻联系前沿各团,特别是派出袭扰分队和抵近侦察的单位,询问他们观察到敌军有何异常动向!”
很快,信息碎片般汇总过来:
“报告!一师前沿哨所发现,正面对我之敌有后撤迹象,但队形混乱,灯火管制不严,有车辆灯光暴露!”
“报告!二师袭扰分队回报,敌后方通往绕阳河渡口方向车流异常密集,拥堵严重,似乎争相渡河,伴随争吵和鸣枪声!”
“报告!三师侧翼侦察兵听到敌阵地纵深传来密集爆炸声,不像炮击,疑似自毁装备或炸毁带不走的物资!”
“旋风营渗透小组捕获一名敌军落单通讯兵,据其供称,其所属团接到紧急向台安方向收缩的命令,但传令混乱,各部联络不畅……”
李云龙和参谋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判断:**廖耀湘兵团动摇了!甚至可能已经出现了混乱的苗头!**
“白天被打疼了,晚上想溜?”李云龙嘴角扯出一个冷硬的弧度,“东总通报包围圈正在合拢,这家伙肯定是得到风声或者自己察觉不对,想趁夜脱身,重新调整部署,或者集中力量向一个方向硬闯!”
“司令员,那我们……”参谋长询问。
“我们?”李云龙一拳砸在地图上廖耀湘兵团的位置,“他想跑?问过老子手里的枪没有!传我命令:全军——转入机动防御,伺机反击!”
命令迅速传达到各师团。一线指战员们立刻领会了意图:不再满足于固守现有阵地被动挨打,而要像牛皮糖一样紧紧“缠”上去,让廖耀湘无法顺利脱身,并在其混乱中寻找战机,狠咬几口!
各前沿阵地不再被动防守,而是派出大量由战斗骨干带领的精干小分队(排、班甚至小组规模),利用夜色掩护,主动前出,对敌撤退中的后卫部队、滞留的掩护阵地、拥挤的交通节点进行不间断的袭扰。打冷枪,扔手榴弹,制造爆炸,虚张声势,目的就是迟滞敌军,制造恐慌,让其无法安然脱离接触。
各师主力在留下必要兵力巩固现有防线(防止敌佯动或反扑)后,开始以营团为单位,在袭扰分队掩护下,谨慎而坚决地向前推进,压缩敌军活动空间。工兵和侦察兵在前,为主力选择安全的推进路线和新的阻击阵地。一旦发现敌军薄弱环节或孤立部队,立即集中优势兵力,实施短促而猛烈的突击,力求歼灭其一部,打乱其整体撤退序列。
纵队所剩不多的炮兵,不再固定于某一阵地,而是分成数个机动炮群,随时准备向前转移,为步兵的反击和新的阻击提供及时的火力支援。目标优先指向敌可能的指挥所、密集的车辆人群、以及正在架设或使用的渡河器材。仅存的几辆还能动的卡车和驮马,被用来快速运送弹药和突击队。
“段鹏!”李云龙亲自接通了“旋风”营的电台。
“到!司令员!”段鹏的声音带着疲惫,但依旧有力。
“你们营还有多少能动的?”
“全营伤亡过半,但能战斗的还有八十多人,个个都是好样的!”
“好!听着,给你们一个死任务:不要管正面了!带上所有还能用的家伙,给老子从缝隙里钻进去,直插廖耀湘的肚脐眼!目标是:第一,尽可能找到并袭击他的兵团或军级指挥机构;第二,破坏沿途主要道路、桥梁,特别是绕阳河上的临时渡口;第三,制造更大的混乱,散布‘包围圈已合拢’、‘某部已投降’等消息!一句话,怎么让他难受,怎么让他乱,就怎么干!有没有问题?”
段鹏毫不犹豫:“保证完成任务!司令员,就是爬,我们也爬到廖耀湘指挥部去!”
“注意安全,灵活行事,老子等你们的好消息!”李云龙放下话筒。他知道这无异于让“旋风”营的残余力量去执行近乎自杀的任务,但此刻,需要一把尖刀深深刺入敌人最混乱的心脏。
段鹏立刻召集残部,进行了最简单直接的部署。八十多人分成数个小组,换上尽可能与敌军相似的装束(从尸体上搜集),携带冲锋枪、手枪、手榴弹、炸药包和工具,利用夜幕和战场边缘的复杂地形,如同水银泻地般,悄然消失在敌我战线交错的黑暗之中。
他们的行动很快显现出效果。深夜时分,敌军纵深多处传来爆炸声和激烈的交火声。一段通往关键渡口的简易公路被炸毁;一座刚刚架设的浮桥被点燃;一支小型车队遭遇伏击,车上的军官和文件被摧毁;更致命的是,一些敌军部队中开始流传起“共军主力已到身后”、“某某师长被俘”的谣言,加剧了恐慌情绪。虽然“旋风”营自身也付出了进一步伤亡的代价,但他们像投入油锅的水滴,让廖耀湘兵团本已不安的后方更加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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