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在颠簸的土路上扬起一溜烟尘,将锦州城越来越远地抛在身后。赵刚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但微微颤动的眼皮和紧抿的嘴唇,显示他内心并不平静。离开并肩作战多年的老搭档,奔赴一个完全陌生且形势万分危急的新战场,饶是他素来沉稳,也不由得感到肩头压力千钧。他脑海中反复回放着东总首长交代任务时的严肃神情,以及地图上塔山那个小小的、却被无数红蓝箭头反复指向的狭窄地域。
与此同时,李云龙送走赵刚后,只用了不到十分钟收拾心情,便将自己重新投入到了纵队开拔辽西的战前准备中。赵刚的调离固然让他心头空了一块,但战争不等人,廖耀湘更不会等他伤感。他像一头被激怒后又嗅到新猎物气息的雄狮,将所有的精力都聚焦于下一个目标。
纵队指挥部里,电话铃声和参谋们的报告声比往常更加急促。李云龙盯着新挂上的辽西地区地图,目光在黑山、大虎山、绕阳河、无梁殿这些地名上游移。廖耀湘兵团的动向还不完全明朗,但东总的意图很明确:抓住敌军犹豫徘徊、惊疑不定之际,以主力迅速迂回包围,在运动中歼灭之。
“各师报告,开拔准备基本就绪,补充兵员和弹药已初步到位。”
“侦察分队最新情报,廖耀湘兵团主力仍在黑山、大虎山我军阻击阵地前与我纠缠,其先头部队试探性攻击受挫,但后方及两翼活动频繁,似在寻找新的突破口或撤退路线。”
“东总通报,敌华北傅作义部确有东进迹象,但规模与速度尚不确定。塔山方向压力持续增大。”
一条条信息汇总到李云龙面前。他点起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让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才缓缓吐出。
“廖耀湘这是进退两难啊。”他对围在地图旁的几位师长说,“锦州一丢,他西进援锦的路断了;向南直接退营口?要穿过咱们的拦截,风险太大;退回沈阳?卫立煌那个老滑头未必敢开门接应,就算接应了,也是坐困愁城。他现在最可能的,一是集中力量,拼死打破黑山、大虎山的阻击,向锦州靠拢,幻想和范汉杰残部汇合(他可能还不知道范已被俘),或者至少打通退往关内的路;二是突然转向,东南下抢占营口,从海上逃跑。”
“司令员,那我们……”一师师长张大彪跃跃欲试。
“我们?”李云龙用烟头在地图上廖耀湘兵团的位置重重一戳,“我们是东总准备用来扎口袋、砸脑壳的硬家伙!但现在,口袋还没完全扎紧,廖耀湘这头野猪还在圈外乱拱。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以最快速度、最隐蔽的方式,向东机动,抵达指定位置!然后,根据东总统一命令,要么配合兄弟部队扎紧口袋,要么直接对敌主力发起雷霆一击!”
他环视众人,语气斩钉截铁:“这次不是攻坚战,是野战,是运动战,是围歼战!对手是国民党最精锐的机械化兵团之一!火力猛,机动快,军官战术素养不低!咱们纵队打硬仗、打恶仗没问题,但打这种大范围机动的野战,特别是对付坦克装甲车,经验还不多。锦州总结的东西,要用上,更要灵活变通!”
他随即下达了一系列针对性命令:
1. 轻装疾进: 除必要武器弹药和三日口粮,尽量减少辎重。火炮和重装备由专门分队负责,规划好路线,既要跟上步兵速度,又要做好隐蔽伪装。
2. 防空防侦察: 廖耀湘有空军支援。行军必须严格夜行晓宿,白天隐蔽伪装要到位。对空观察哨要配属到营连一级。
3. 敌情侦察: 派出多支精锐侦察分队,远远撒到纵队开进路线前方和侧翼,不仅要摸清道路、地形、民情,更要密切关注廖耀湘兵团可能的动向,特别是其侧翼掩护部队和后方交通线的情况。
4. 应急训练: 利用行军间隙,开展以打坦克、打装甲车、防炮击、野战快速土工作业为重点的临战训练。将锦州缴获的少量美式反坦克武器(如巴祖卡火箭筒)和纵队自制的反坦克爆破器材,加强给前锋和侧翼部队。
5. 政治动员: 虽然赵刚不在,但政治工作不能松懈。李云龙要求各师政委和政工干部,必须将当前战役的全局意义(关门打狗、全歼东北蒋军)、以及可能面对的残酷野战(特别是面对敌军坦克时的心理准备),向每一个战士讲清楚,激发高昂斗志和必胜信念。
夜幕再次成为最好的掩护。李云龙纵队数万人马,如同一条悄然流淌的灰色铁流,离开尚带余温的锦州战场,向东奔涌。没有了攻城战前那种抵近敌人眼皮底下的紧张压抑,但长途机动的疲劳、对未知战场的不确定性,以及必须保持绝对隐蔽的纪律压力,考验着每一名官兵。
队伍沿着预先侦察好的乡村小路、干涸河床、丘陵背脊沉默行进。脚步声、马蹄声、车轮碾压声被尽量压低。所有能反光的物件都被遮盖。每当黎明将至,部队便迅速隐入预先选好的村落、树林或山谷,防空哨立即上岗,伪装网迅速铺开,人马车辆消失在秋日枯黄的自然背景色中。白天,除了必要的岗哨和侦察人员,大部分人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体力,检修装备,或者以班排为单位,进行小规模的反坦克战术推演和射击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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