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州城西北方向,江家屯一带的丘陵沟壑间,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大地。但这寂静是虚假的,是暴风雨前最后那令人窒息的宁静。数万双眼睛在伪装网下、在交通壕里、在炮兵掩体后,死死盯着手腕上的表,盯着东方逐渐明亮的天际线,盯着前方那片黑沉沉的、布满死亡陷阱的敌军阵地。
纵队前沿指挥部里,空气凝固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李云龙站在了望孔前,举着望远镜,最后一次扫视着预定突击区域。他的表情像一块冷硬的岩石,只有微微抽动的脸颊肌肉,泄露着内心汹涌的波涛。赵刚站在他身侧,手中握着一份已经被汗水浸湿边缘的进攻时间表。所有参谋人员各就各位,电话兵的手放在摇柄上,无线电员戴着耳机,屏息凝神。
马蹄表的秒针,不紧不慢地走向那个决定性的刻度。
上午10时整。
“时间到!”作战参谋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李云龙猛地转身,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他的声音不像命令,更像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一声野兽低吼:
“总攻开始——!”
命令通过有线电话和早已约定的无线电信号,瞬间传遍整个进攻集团。
下一秒——
天地变色!
“轰——!!!”
首先是纵队炮兵群阵地上,那一排排昂首向天的炮口,喷吐出第一轮炽热的火焰和浓烟!巨大的轰鸣不是一声,而是一片,是连绵不绝、震耳欲聋的狂暴交响!地面剧烈颤抖,指挥部顶棚的泥土簌簌落下。
紧接着,东总加强的远程重炮群加入了合唱!更大口径的炮弹带着刺破空气的尖啸,划过黎明后的天空,如同死神的镰刀,砸向锦州城垣和纵深目标。
炮击的规模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甚至超出了许多老兵的战争经验。这不是零星的炮火准备,这是一场钢铁与火焰的滔天洪水!
数以千计的炮弹,在短短几分钟内,如同冰雹般倾泻在锦州西北敌军外围阵地上。配水池、亮马山、十二亩地……这些被反复标注和测算过的目标区,瞬间被翻滚的浓烟、火光和冲天的尘土吞噬。
直瞄火炮和重型迫击炮,对准已知的碉堡、钢筋水泥永备工事、指挥所,进行精确的“拔点”射击。巨大的爆炸声中,可以看到远处敌军阵地上,坚固的碉堡顶盖被整个掀飞,砖石水泥的碎块混合着硝烟被抛向高空。
榴弹炮和野炮群,则对敌炮兵可能阵地、预备队集结地域、交通枢纽进行覆盖式轰击,旨在最大限度杀伤敌有生力量,破坏其指挥通讯,压制其反击火力。
炮弹爆炸的闪光连成一片,远处的地平线仿佛在燃烧、在沸腾。黑色的蘑菇云一团团升起,缓缓扩散,连接成一道窒息的烟墙。即使隔着数公里,炽热的气浪和刺鼻的硝烟味也扑面而来。大地的震颤持续不断,指挥部桌上的水杯都在跳动。
炮击并未停歇,而是按照严密的计划开始转换节奏和重点。
部分炮群开始将火力向敌阵地纵深延伸,轰击第二道防线、城内疑似兵营、仓库等目标,阻止敌预备队向前运动,扩大恐慌。
为即将发起冲击的步兵,炮兵设定了数道“移动的死亡之墙”。炮弹的落点按照预定计划和时间,一层层、一道道向敌阵地纵深推进,为紧随其后的步兵开辟相对安全的冲击通道,并持续压制未被摧毁的残存火力点。
整个锦州西北天空,都被这恐怖的炮火映成了暗红色。爆炸声已经听不出间隔,变成了一种持续不断的、低沉而威严的轰鸣,仿佛大地本身在咆哮。
炮火延伸的信号终于升起——三颗红色的信号弹,在硝烟弥漫的天空中显得不那么醒目,但对于在冲击出发壕里蛰伏已久的步兵来说,那就是冲锋的号角!
“同志们!冲啊——!!!”
“为了新中国!杀——!!!”
压抑已久的怒吼瞬间爆发,如同堤坝决口!无数头戴钢盔或布军帽的身影,从纵横交错的交通壕、从精心伪装的冲击出发阵地中一跃而出!灰黄色的浪潮,迎着尚未散尽的硝烟和仍在零星落下的炮弹破片,向着那片被炮火反复耕耘过的死亡地带,发起了排山倒海的冲锋!
冲在最前面的,是工兵爆破队和携带着巨大自制爆破筒、炸药包的突击队员。他们的目标明确:残存的铁丝网、鹿砦、雷区,以及炮火未能彻底摧毁的坚固障碍和碉堡。
“轰!轰!”接连的巨响在冲锋队伍的前方炸开。工兵冒着敌残存火力,用爆破筒和炸药包,强行在雷区和障碍物中开辟出数条狭窄但致命的通道。不断有人倒下,但后面的人毫不犹豫地踏着战友的血迹和开辟的道路继续向前猛冲。
炮火虽然猛烈,但不可能摧毁所有目标。特别是那些修筑得异常坚固、位置刁钻的暗堡和核心工事。当冲锋队伍接近到百米左右时,这些“幸存”的火力点开始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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