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面红旗在锦州残破的城垣缺口处艰难竖起,猎猎作响于硝烟弥漫的空中时,对于突入城内的李云龙纵队官兵而言,胜利的曙光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松懈,反而意味着更加残酷、更加考验意志与技巧的炼狱——巷战,才刚刚开始。
城墙的突破,如同用巨大的铁锤砸开了硬壳,但壳内的血肉与筋络,仍需一寸寸地剥离、清除。锦州城内,特别是老城区,街巷狭窄纵横,建筑密集坚固。范汉杰的守军虽然外围防线崩溃,指挥体系受创,但残存部队,尤其是嫡系和特务武装,仍依托着中央银行大楼、铁路局、邮电局、学校、医院等高大建筑和无数民居院落,构成了层层叠叠、相互支撑的纵深防御据点。每一扇窗户后都可能藏着枪口,每一个街角都可能埋伏着死亡。
枪声、爆炸声、喊杀声、惨叫声、建筑物坍塌的轰鸣声……各种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碰撞、混合、放大,形成一种令人神经崩断的持续噪音。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灰尘、血腥和烧焦物的混合气味,异常刺鼻。视线被弥漫的烟尘和不断腾起的烟柱所阻隔,往往只能看清几十米内的情形。
李云龙将纵队前进指挥部设在了刚刚占领的西城墙内侧一座相对完整的碉堡里。这里地势稍高,能观察到部分城区,更重要的是靠前,能让他更直接地感受战场脉搏。赵刚则忙着组织力量,跟进肃清残敌、收容俘虏、安抚受惊百姓,并指挥后勤部队冒着冷枪冷炮向前沿运送弹药和食品。
“各师报告情况!”李云龙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中依然洪亮,但透着嘶哑和疲惫。
参谋长迅速汇总:“一师已突入城区约八百米,占领火车站部分货场,但在向铁路局大楼进攻时受阻,敌依托大楼和周围坚固宿舍楼顽抗,火力很猛。二师沿中央大街向东推进,在邮电局附近与敌反复争夺,进展缓慢。三师在清扫城墙内侧残敌,并向南北两翼扩张,策应兄弟纵队。”
李云龙盯着摊在弹药箱上的城区草图,上面用红蓝铅笔标注着犬牙交错的战线。他明白,不能再像外围攻坚战那样,依赖长时间的炮火准备和集团冲锋了。在巷战中,那只会造成更大的平民伤亡和己方不必要的损失。需要的是灵巧、凶狠、耐心的“剥笋”战术。
“命令各部队!”李云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改变战术!以连排甚至班组为单位,大胆穿插分割!不要贪图正面平推!利用街道、小巷、院落,甚至是下水道,给我绕到敌人屁股后面、侧面去打!”
“重点组建突击组和爆破组!突击组配备冲锋枪、手榴弹,负责开路和近战;爆破组携带炸药包、爆破筒,专门对付坚固房屋和街垒!机枪和迫击炮跟进,提供直接火力支援!”
“告诉战士们,多用脑子!多用炸药开路!少在街道上硬冲!老子不要伤亡数字,只要锦州城!”
命令迅速传达至每一个战斗单位。突入城区的部队,开始像水银泻地般,化整为零,渗入锦州城的毛细血管之中。
一个连往往分成几个箭头,主力在正面吸引火力,派出精干的班排,利用夜色(此时已近黄昏)或烟尘掩护,从侧面小巷、院落,甚至破墙穿屋,悄无声息地摸到敌军据点侧后。有时,一支十几人的小分队,就能通过一次漂亮的迂回,打掉敌人一个连据守的街垒,或者迫使一栋楼内的敌人投降。
“轰隆!”“哗啦——!”爆炸声在城区内此起彼伏,但不再是远程炮火,而是近在咫尺的爆破。面对敌军固守的砖石楼房,强攻门窗会遭遇交叉火力杀伤。我军的爆破手们展现了惊人的勇气和技巧。他们利用街道死角接近,将炸药包安置在墙体薄弱处或承重墙下。一声巨响,墙壁被炸开一个大洞,突击队员立刻从烟尘中冲入,用手榴弹和冲锋枪肃清室内之敌。然后,他们并不一定从正门出去,而是继续用炸药或工具,在相邻的房屋墙壁上开洞,就这样一栋接一栋地“打通”前进路线,避免暴露在街道火力下。老百姓称之为“穿墙术”,敌人则恐惧地称之为“土行孙战术”。
战斗不仅在地面,也在屋顶。一些身手敏捷的战士,利用梯子、绳索,甚至相邻房屋的高度差,爬上房顶,从高处向下投掷手榴弹,或用机枪压制街道和院落中的敌人。同样,敌人也试图占领制高点。于是,屋顶上的短兵相接时有发生,枪声在城市的空中回响。
在这种混乱而复杂的战场环境中,李云龙手中的王牌——“旋风”特种营,终于迎来了最适合他们发挥的舞台。
营长段鹏接到命令,率领“旋风”营主力,直插城区心脏地带,他们的首要目标:疑似范汉杰指挥部所在地——中央银行大楼,以及可能仍在运作的敌军通讯枢纽。
“旋风”营的战士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尤其擅长夜间行动、隐蔽接敌和精确打击。他们换上从敌军尸体上扒下的相对干净的军装(或混合穿着),脸上涂抹烟灰,分成数个小组,利用夜幕和巷战的混乱,如同鬼魅般在残垣断壁间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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