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 90年代末,东北深山沟里的靠山屯,刚入秋就透着股邪乎劲儿。往年这时候,玉米地里早该是人声鼎沸,家家户户忙着掰棒子、拉秸秆,可今年不一样,屯子里的人路过村东头那片老玉米地时,都跟避瘟神似的,脚步放得飞快,眼神都不敢往里头瞟。
我叫陈国庆,今年四十五,土生土长的靠山屯人,年轻时在部队待过五年,枪林弹雨都见过,向来不信那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那天晌午,我扛着锄头去自家地里看玉米,刚走到地头,就瞅见一只肥得流油的野兔子从垄沟里窜出来,红眼睛滴溜溜转,一看就是没少祸害我家玉米。
“嘿,兔崽子,还想跑!”我放下锄头就追,那兔子跑得贼快,一蹦三尺高,径直往村东头的老玉米地钻。我当时也没多想,满脑子都是晚上给媳妇秀兰和儿子小远炖兔肉,撸起袖子就跟了进去。
这老玉米地邪乎就邪乎在“深”,一眼望不到头,玉米秆长得比我还高,密密麻麻的叶子交织在一起,跟青纱帐似的。风一吹,叶子“沙沙”响,那声音听得人心里发毛,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可一回头,啥都没有,就只有晃悠的玉米秆子。
追着追着,天突然变了脸。原本还响晴的天,眨眼间就乌云密布,雷声“轰隆隆”滚过来,雨点跟黄豆似的砸下来,砸在玉米叶子上“噼里啪啦”响。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深山里的雨邪性,下起来就没完,再加上这玉米地岔路多,我顿时就慌了神,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操,咋还迷路了!”我骂了一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正琢磨着往哪走,就瞅见前面不远处有个黑糊糊的影子,像是座房子。我心里一喜,不管是啥,先躲躲雨再说。
深一脚浅一脚跑过去,才看清那是座破庙。庙门歪歪扭扭的,门轴锈得厉害,推一下“吱呀”响,跟哭似的。墙皮掉得一块不剩,露出里面的黄土,屋顶上的瓦片缺了大半,漏下来的雨丝在地上积了小水洼。
我犹豫了一下,毕竟是座破庙,可雨实在太大,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一进庙门,一股霉味混着土腥味扑面而来,呛得我直咳嗽。庙里到处都是蜘蛛网,挂得跟帘子似的,我一抬头,蛛网就粘了满脸,膈应得我赶紧用手扒拉。
庙里空荡荡的,就中间有个神台。神台是用木头做的,都朽得快散架了,上面落满了厚厚的尘土,一看就好些年没人来过。神台上摆着一尊泥塑神像,这神像可真是邪门——它没有脸。
我凑过去仔细瞅,那神像的脑袋溜圆,身子穿着破烂的泥衣,可脸上光溜溜的,没有眼睛,没有鼻子,也没有嘴,就只是一片平滑的泥坯,像是被人故意抹掉了似的。我当时心里就有点发毛,这世上哪有没脸的神像?
庙里的空气特别凝滞,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外面雨点砸在屋顶的声音。我找了个没漏雨的角落蹲下,掏出烟袋锅子想抽口烟,可刚划着火柴,火苗“呼”地一下就灭了,像是有股风从哪儿吹过来似的。
我心里嘀咕,这庙可真邪乎,等雨停了赶紧走。大概过了半个钟头,雨渐渐小了,最后彻底停了。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没再看那神像一眼,快步走出了破庙。
刚出庙门,我就觉得脑袋有点晕乎乎的,像是被什么东西裹住了似的,可也没太在意,只当是蹲久了的缘故。顺着玉米地的垄沟慢慢走,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家的地,扛着锄头回了家。
一进门,媳妇秀兰就迎了上来,接过我手里的锄头,皱着眉头说:“国庆,你咋才回来?脸咋这么白?还有你这眼神,直勾勾的,跟丢了魂儿似的,咋了?”
我摸了摸脸,笑着说:“没啥,追野兔追进老玉米地了,还遇着下雨,躲了会儿雨。”
可秀兰还是不放心,拉着我的手说:“你可别骗我,我瞅着你不对劲。刚才小远还问我,爹咋不笑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吃饭的时候,筷子拿在手里总觉得沉,夹菜都夹不稳,脑子里也乱糟糟的,像是有个人在耳边叨叨,可又听不清说的啥。吃到一半,秀兰突然停下筷子,盯着我说:“国庆,你刚才叨叨啥呢?啥‘该换我了’?”
我一愣,“我没说啊,你听错了吧?”
秀兰摇摇头,“我没听错,你嘴里小声叨叨的,就是这句。国庆,你是不是在外面遇着啥不干净的东西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那座破庙和无脸神像,可还是嘴硬:“啥不干净的,别瞎想,可能就是累着了。”
那天晚上,我睡得特别不踏实。一闭眼,就梦见自己站在那座破庙里,盯着那尊无脸神像看,神像的脸好像在动,慢慢变得模糊,最后跟我的脸重合在了一起。我吓得一下子坐起来,浑身都是冷汗,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五官都在。
接下来的几天,我越来越不对劲。以前我最宝贝自家的地,每天都要去瞅好几遍,可现在,一看见玉米地就犯怵,总觉得里面有双眼睛在盯着我。而且,我对啥都提不起兴趣,秀兰跟我说话,我半天才能反应过来,嘴里还时不时冒出“该换我了”那句鬼话,自己都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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