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残阳如血,泼洒在青阳山绵延的峰峦之上,将西边的天际染成一片壮阔的橘红。寒潭静卧于群山环抱之中,宛如一块未经雕琢的碧玉,澄澈无波。水面上,晚霞的倒影被微风揉碎,化作点点金鳞,闪烁着迷离的光彩。潭边那株千年古松,虬枝盘结,翠绿的松针上沾染了夕阳的余晖,泛着淡淡的金光。松树下,蓝陀婆婆的茅舍静静伫立,炊烟早已散尽,只余下几缕淡淡的柴草余味,混合着山间特有的清冽草木香,弥漫在空气中。
龙志炼盘膝坐在茅舍前的青石板上,双目微阖,呼吸悠长。他掌心托着一盏古朴的心灯,灯身呈半透明的乳白色,隐隐有流光转动,灯芯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金色莲花虚影,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光晕。这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如同月华般清辉遍洒,将龙志炼年轻而略带疲惫的面庞映照得一片祥和。
自午后与司徒空一番激战,又经历了那番关于“善恶同渊,心灯可渡”的言语点醒,龙志炼的心境已大为不同。他不再是那个仅仅背负血海深仇、急于寻药救人的少年,更像是一个初窥门径、开始理解“侠”之大意的修行者。体内的守暖剑意似乎也受到心灯的影响,变得更加内敛而深沉,不再那么锋芒毕露。
苏阿月和梅清欢在屋内安顿下来。苏阿月受了些惊吓,但并无大碍,只是精神萎顿,此刻已沉沉睡去。梅清欢守在她身旁,时不时替她掖掖被角,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蝎王则如同一尊石狮子般守在院门外,他身材魁梧,即使在休息时也带着一股凛冽的煞气,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以防司徒空去而复返。
夜色渐深,山间的虫鸣声此起彼伏,织成一张细密的夜曲。龙志炼缓缓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清明。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心灯,莲纹流转,金光大盛,仿佛回应着他的心意。他尝试着按照蓝婆婆信中所述,以及刚才心灯自发护主时的那种感觉,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心灯中的暖流。
这股暖流极为精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和力量,沿着他的经脉缓缓流淌。所过之处,白日里被司徒空掌力震伤的肩胛骨处,那股阴寒刺骨的痛楚竟减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酥酥麻麻的暖意。更奇妙的是,这股暖流似乎还能滋养他的精神,让他纷乱的思绪渐渐平复,对周遭的感知也变得更加敏锐。
他能清晰地听到屋内梅清欢低声安抚苏阿月的呓语,能嗅到角落里药圃中几种草药混合的清香,甚至能感觉到山风拂过松林时,每一片叶子轻微的颤动。
“《治心策》……心灯照心……”龙志炼喃喃自语,目光再次投向心灯。他想起母亲陈婉的字迹,想起蓝婆婆的遗言,想起司徒空口中那段被扭曲了的往事。母亲的善良与坚韧,蓝婆婆的智慧与慈悲,与司徒空的偏执与仇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同源的《治心策》,为何会有如此截然不同的走向?
他隐约觉得,这心灯之中,或许不仅仅蕴藏着解毒疗伤的力量,更承载着他母亲乃至蓝婆婆对于“心性”、“善恶”的深刻理解。这盏灯,或许就是解开这一切谜团,甚至是他未来行走江湖、应对更强挑战的关键。
正思索间,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龙志炼并未回头,他知道是梅清欢。
“龙公子,”梅清欢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倦意,“夜深了,阿月已经睡熟。这里……你若不嫌弃,可进屋略作休息。我去守着院门。”
龙志炼这才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说道:“梅姑娘辛苦了。我这还没什么倦意,想在院中再坐一会儿,顺便参详一下这心灯的奥妙。你且去歇息吧,蝎王大哥守在外面,很是稳妥。”
梅清欢微微一顿,看着龙志炼沉静的侧脸,灯火映照下,他脸上的稚气褪去了不少,多了几分沉稳与担当。她点了点头,没有再多劝说,轻声道:“那你千万小心。若有异动,我会立刻唤醒你。”说罢,她转身推开吱呀作响的柴门,身影消失在昏暗的门内。
龙志炼目送她离去,目光重新回到心灯上。他伸出手指,轻轻触摸灯身上流转的光华。触手温润,仿佛抚摸着一块暖玉。他闭上眼睛,依照《治心策》中记载的一种冥想方式,尝试着放空心神,让自己的意识沉入心灯之中。
这一沉,仿佛进入了一个奇妙的世界。不再是寒潭茅舍,也不是青阳山的夜空,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温暖光海。光海之中,悬浮着一朵巨大的、由纯粹金光构成的莲花。莲花的花瓣缓缓舒展,每一片花瓣上都仿佛流动着神秘的符文,散发着淡淡的辉光。
在莲花的中心,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人影,身着素雅的白衣,长发飘飘,面容慈祥而宁静。她的身上散发着与心灯同源的温暖气息,让龙志炼感到一种源自血脉的亲切。
“是……娘?”龙志炼心中一动,几乎要脱口而出。
那白衣女子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缓缓转过头来。她的眼神温柔如水,充满了慈爱与鼓励。她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对着龙志炼微微一笑。这一笑,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让龙志炼心中的种种疑虑、恐惧、愤怒,都在这笑容中渐渐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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