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龙志炼已立在苗寨的吊脚楼上。阿秀趴在他膝头,用草茎编着一只翠绿的蚂蚱,发间的银铃随着动作轻响:龙哥哥,今天要去后山吗?我要跟着!
今日不去后山。龙志炼摸了摸她的头顶,目光落在远处青灰色的山影上——那是鬼哭崖的方向,我们要去个更隐秘的地方,善蛊洞。
善蛊洞?阿秀歪着脑袋,阿爷说过,那是苗寨的心窝窝,藏着比蛊母洞更金贵的东西。她忽然拽住龙志炼的衣角,是不是有甜甜的红薯粥?
梅清欢在楼梯口轻笑,端着青瓷碗的手掠过木栏,碗里飘着桂花香:阿秀的鼻子比山雀还灵。昨夜阿婆熬了三锅红薯粥,说要给寻蛊的人补补元气。她将碗递给龙志炼,趁热喝,凉了该胃疼了。
龙志炼接过碗,粥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他望着碗底沉着半朵完整的桂花,想起莫渊手札里的话:人心暖,蛊虫温;人心寒,蛊虫毒。这碗粥的温度,倒比任何蛊术都更接近御蛊之道的真谛。
玄前辈呢?他问。
在马厩备马。梅清欢指了指院外,他说今日要走险路,得挑最壮实的青骢马。
话音未落,玄阴子已牵着三匹马从竹篱笆外进来。他腰间悬着玄铁短刃,道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见龙志炼望着自己,便甩了甩马缰:龙施主,这匹是苗寨最烈的马,你且试试。
龙志炼翻身下马,伸手摸了摸马颈。青骢马的鬃毛油亮如缎,却温顺地垂下头,用鼻尖蹭他的手心。好马。他赞了一句,翻身上鞍。
三人沿着山径而行,晨雾渐散,露出满坡的野杜鹃,红得像浸了血。龙志炼望着山脚下蜿蜒的青石板路,想起昨夜潘铁柱的话:善蛊洞在鬼哭崖第三重瀑布后,洞口有块刻着字的青石板。莫大侠说,能找到它的人,必须心无杂念......
龙公子在想什么?梅清欢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在想莫师公。龙志炼望着前方被雾霭笼罩的断崖,他当年为何要把《治心策》藏在善蛊洞?又为何说心无杂念才能找到?
玄阴子勒住马,回头道:莫渊当年追查万蛊门时,在善蛊洞遇见过一位苗疆老妇。那老妇无儿无女,却用蛊虫养着一只断腿的山雀。她说:蛊虫能救人,亦能伤人,全看养蛊人的心。莫渊听了,便在洞口刻下字,说要替老妇守着这方净土。
原来如此。龙志炼若有所思,那《治心策》里,该是写如何用蛊术调心养性的。
说话间,三人已到断魂桥。桥下黑雾翻涌,风过处传来呜咽般的哨音,像极了婴儿啼哭。龙志炼握紧守暖剑,剑鞘上的二字硌得他手心发烫——这是莫渊当年用玄铁重剑改铸的,曾随他斩过滇南毒枭,辟过漠北雪魔。
小心桥边的藤条。玄阴子突然低喝。
龙志炼抬眼,见桥两侧的老藤上缠着数十条青虫,虫身泛着幽绿,触须上挂着露珠。梅清欢银簪一抖,簪头莲花旋转,将虫群逼退:青芒蛊,专迷人心智。
莫慌。龙志炼翻身下马,从怀里摸出阿秀编的蚂蚱——那草茎蚂蚱在他掌心轻轻蠕动,青芒蛊最怕活物气息,用这草虫引它们。
他将草蚂蚱抛向桥边,青芒蛊果然被吸引,纷纷追着草虫爬向崖壁。龙志炼趁机踏上断魂桥,木板在脚下吱呀作响,桥身晃得厉害。他深吸一口气,一步步向前,直到桥中央的青石板显露出来——石面光滑如镜,隐约可见字轮廓。
到了!梅清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龙志炼伸手摸向石面,指尖触及字的瞬间,石板突然陷入地下,露出一条暗河。河水清冽,倒映着两岸的崖壁,崖壁上密密麻麻刻着苗文,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
这是......龙志炼望着崖壁,心跳陡然加快。他认得其中几个字:,正是《御蛊要术》里常见的训诫。
下去看看。玄阴子抽出玄铁短刃,插入崖壁裂缝,莫渊当年就是从这里下去的。
三人顺着短刃的痕迹攀援而下,河水在脚下潺潺流动,偶尔有银白的鱼群跃出水面。龙志炼摸着崖壁上的苗文,指尖微微发颤——这些字迹与他在《御蛊要术》里见过的不同,更圆润,更温柔,像是女子所刻。
到了!梅清欢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龙志炼低头,见下方有片平地,中央立着座石龛,龛内供着一尊木雕。木雕是个苗家少女,梳着双螺髻,腕间系着藤编手环,怀里抱着只断腿的山雀——与玄阴子说的老妇养的山雀一模一样。
这是......龙志炼的声音发哑。
是莫渊的母亲。玄阴子突然道。
龙志炼猛地转头。玄阴子望着木雕,目光悠远:当年莫渊的父亲被万蛊门所杀,他母亲带着幼子逃到苗疆,被这里的苗民所救。她懂蛊术,却不用来害人,只用蛊虫给村民治虫灾、驱疫病。后来她染了瘴气,临终前刻下这些苗文,说要替她守着字。
龙志炼走到石龛前,指尖轻轻抚过木雕的脸颊。木雕的眼睛是两颗黑曜石,此刻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像活人一般。莫师公从未提过他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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