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渊观的青瓦在暮色里泛着冷光,断墙下的老梅树却开得正好——正是龙志炼十岁那年,莫渊亲手栽下的那株。他站在山门前,靴底碾过满地碎琼,看梅枝上的雪簌簌落进石盆,盆里竟浮着半枚褪色的平安符,边角与他怀里的那枚严丝合缝。
“龙大哥,你看!”梅儿踮脚去够梅枝,发间的银铃叮当作响,“这树和我娘雕的那支梅花簪,纹路好像。”
龙志炼抬头,见梅枝虬结处果然有道浅痕,与梅儿腕间那支断了簪头的银簪如出一辙。他伸手接住飘落的雪,指腹触到雪水的凉,却想起莫渊临终前温热的掌心——原来有些温度,隔着生死也能渗进骨缝里。
“进去吧。”阿月轻声道,通幽眼泛起青芒,“我闻见……血锈味。”
寒渊观的正殿门半掩着,门环上挂着串铜铃,风过时响得凄切。龙志炼推开门,霉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供桌上的香炉倒着,香灰撒了满地,竟在砖上画出个歪歪扭扭的“逃”字。
“莫师伯当年……”他喉头发紧,话未说完便顿住。供桌后的墙壁裂开条缝,露出半截焦黑的木牌,隐约能辨出“寒渊”二字——那是观名。
梅儿突然拽他衣袖:“龙大哥,地砖下面有东西。”
龙志炼蹲下身,指尖触到地砖的缝隙。他运起“心斋”内功,耳力陡然清明,听见地下传来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人用剑鞘敲击青砖。他抄起供桌腿,用力一撬,地砖应声而开,露出个铁盒,盒上刻着“寒渊秘辛”四字,锁孔里插着半截断香。
“这是我娘的锁。”梅儿认出那锁的样式,“当年她嫁去江南前,把寒渊观的账册都锁在这里。”
龙志炼摸出怀中的玄铁残片——正是玄阴子腰间那半块——往锁孔里一插,只听“咔嗒”一声,锁开了。铁盒里躺着本泛黄的册子,封皮写着“寒渊志”,还有块染血的绢帛,展开后是莫渊的字迹:“志炼,若见此信,说明我已入魔,‘种子’之事……”
“龙公子!”
熟悉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龙志炼抬头,见玄阴子立在门口,月白长衫落满雪,左眼蒙着的纱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空洞的眼窝——原来他当年被莫渊刺瞎的左眼,竟连眼珠都没了。
“你……”龙志炼按住剑柄。
玄阴子却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我来带你见样东西。”他走进殿内,指尖划过供桌上的香灰,“你以为莫渊是替我挡剑而死?错了,他是被‘种子’反噬的。那东西钻进他经脉里,像条毒蛇,啃他的五脏六腑,啃他的魂魄。”
梅儿后退半步,脸色发白:“你胡说!我娘说……”
“你娘不知道!”玄阴子猛地抓住龙志炼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当年我们三人结庐终南山,莫渊说要炼‘种子’救天下人,可那‘种子’根本不是什么仙草,是魔种!它吸人精血,噬人心智,我替他试药,被它啃得只剩半条命,是他用‘心斋’功法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他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后来他变了,变得怕我,怕我入魔,怕我抢他的‘种子’。那夜他举剑刺我时,我看见‘种子’在他眼里发光,红得像血!”
龙志炼只觉脑中轰然作响。他想起莫渊临终前的话,“替我看……看这人间的梅花”,想起寒渊观后山那座孤坟——原来莫渊不是病逝,是被“种子”折磨而死?想起玄阴子腰间的玄铁残片,与梅儿腕间的银簪,想起那半块木梳,原来三人当年的羁绊,竟藏着这么多秘密。
“龙公子,你看。”阿月突然开口,她的通幽眼泛起幽蓝光芒,照向供桌后的墙壁。龙志炼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墙上浮现出一行血字:“种子出,寒渊灭;并蒂莲,断因果。”
“并蒂莲?”梅儿轻声道,“是我娘的梅花簪,和玄阴叔叔的玄铁残片。”
龙志炼摸出怀中的守暖剑,剑柄上的“并蒂莲”暗纹微微发烫——那是莫渊亲手刻的,说“并蒂莲开,生死与共”。他忽然明白,莫渊当年刻这八个字,不是为了师徒情,而是为了压制“种子”的魔性。
“跟我来。”玄阴子转身往偏殿走,“莫渊把‘种子’的解法藏在……”
话音未落,偏殿里传来“轰”的一声巨响。龙志炼冲进去,只见供奉的财神像被推倒在地,碎瓷片里躺着个青铜匣,匣上刻着“寒渊九式”,正是莫渊生前所用的剑谱。匣盖半开,里面露出半卷残页,上面写着:“种子入体者,需以至亲之血为引,配合‘心斋’第三重‘忘我’,方能逼出。”
“至亲之血?”梅儿声音发颤,“是指……”
“是我。”玄阴子突然道,“莫渊说要取我的血,可他没等到那一天。”他掀开自己的衣袖,露出臂弯里狰狞的疤痕,“这是‘种子’留下的,当年我替他试药时,它钻进我肉里,我就再也没能甩掉。”
龙志炼望着莫渊的剑谱,又想起师伯临终前的模样——他枯瘦的手死死攥着自己的手腕,是不是也想取自己的血?可他当时什么都不知道,只当是师父病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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