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山的雪至寅时方停。龙志炼推窗望去,崖脚的梅林裹着层薄雪,枝桠上的芽苞被冻得晶亮,倒像是缀了满树的红玛瑙。他转身时,见苏清雪正伏在石桌上整理药囊,发间的珍珠步摇沾了些雪水,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
“阿炼哥,你看这卷《寒玉真解》。”她将绢帛推过来,“最后几页的字迹有些模糊,像是被水浸过。”龙志炼凑过去,见末段写着:“寒梅破雪第四重,需引梅魂入体。梅魂者,非花非枝,乃天地间至纯至冽之气。若遇瓶颈,可取梅蕊之露,合寒玉髓共饮……”
“梅蕊之露?”龙志炼皱眉,“此时梅树初绽,花蕊未开,如何取露?”
苏清雪指尖轻点石桌:“或许可以用冰魄草。”她取出药囊中的绿萼梅枝,“我昨日在崖边采了几枝,用雪水养着,花蕊里凝着的水珠,该是能用的。”
龙志炼望着她泛红的指尖——昨夜为替他逼毒,她的手浸在冰水里整整两个时辰。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触到一片凉意,忙将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先暖着,我去取雪水。”
雪水取来时,苏清雪已将梅枝上的花蕊仔细摘下,放在青瓷盏里。龙志炼看她睫毛上还沾着雪屑,忽然想起十年前在梅隐庐,她也是这样蹲在檐下,替他整理被雪打湿的药草。那时他嫌她动作慢,如今却觉得,这慢里藏着说不出的温柔。
“阿炼哥,你看。”苏清雪指着梅蕊,“这露水是不是泛着淡金色?”龙志炼凑过去,果然见每滴花蕊露都裹着层金芒,像极了寒玉双生里流转的光。
二人将花蕊露与寒玉髓调和,各取半盏饮下。霎时,龙志炼只觉丹田处升起股热流,与寒玉髓的凉意相撞,竟生出种难以言喻的通透之感。他想起父亲信中说的“以心护心”,或许这通透,便是“心”与“玉”的共鸣?
“我好像……摸到第四重的门槛了。”他睁开眼,目光如剑,“试试‘梅枝横斜’。”
话音未落,映雪剑已出鞘。这一剑比昨日快了三分,剑势虽柔,却带着股绵里藏针的韧劲。苏清雪递过石墩试剑,石墩应声而裂,裂纹却如梅枝横斜,倒像是被风雪压断的老枝。
“对了!”苏清雪拍手笑道,“这招的精髓不在‘横’,在‘韧’。你看这石墩的裂纹,像不像梅树被雪压弯后留下的痕迹?”她指尖掠过剑脊,“阿炼哥,你方才运剑时,内力是顺着梅枝的走向走的,这才是‘寒梅破雪’的真意。”
龙志炼收剑入鞘,只觉浑身轻快。他望着洞外的梅林,忽见最东侧的梅树抽出了新枝,红得像是要烧起来。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梅树通灵,你爹娘的爱,都化在这梅树里了。”或许这梅树,便是父母留给他的另一种血脉。
“阿炼哥,你看!”苏清雪指着洞壁。不知何时,石壁上竟浮现出幅新的刻痕——是母亲的字迹!“清歌手书:梅隐庐第三重石门,在望月崖东侧瀑布后。若玉碎,梅魂断;若梅生,玉重生。切记,寒玉双生需合葬,方得梅树长青。”
“第三重石门?”龙志炼心头一震,“难道梅隐庐不止这一处洞穴?”他想起父亲信中提到的“梅隐庐遗址”,原以为只是眼前这处泉眼,不想还有隐藏的所在。
苏清雪取出火折子,仔细照着刻痕:“东侧瀑布……此刻雪停,瀑布该是冻成冰帘了。”她指了指洞外,“我们出洞看看?”
二人出洞时,日头已爬上东山。沂山的雪在阳光下闪着碎钻似的光,望月崖东侧的瀑布果然结着冰,如条银链垂落百丈,冰面映着蓝天,倒像是把天空裁成了两半。
“瀑布后定有暗门。”龙志炼上前,用映雪剑敲了敲冰面。冰层下传来闷响,与石室的回音不同。他运起寒玉髓的内力,掌心贴在冰面上,只觉一股寒气顺着经脉窜入体内——这冰下竟另有乾坤!
“阿炼哥,小心!”苏清雪突然拽住他的衣袖。龙志炼回头,见冰面裂开道细缝,渗出股黑褐色的液体,散着腐臭。他伸手一探,指尖刚触到液体,便觉灼痛——竟是玄冥教的“蚀骨水”!
“教主早有防备!”龙志炼抽出映雪剑,剑气扫过冰面,冰层“咔嚓”裂开,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内飘出腥风,混着铁锈味,显然不是善地。
“我守在这里,你进去查看。”苏清雪取出冰魄丹含在口中,“若有异状,便击掌三声。”
龙志炼点头,猫腰钻进洞口。洞内比想象中宽敞,石壁上每隔数步便嵌着盏青铜灯,灯油早已干涸。最深处有座石棺,棺盖上刻着玄冥教的图腾——骷髅头衔蛇。
“果然是玄冥教的秘密。”龙志炼走近石棺,见棺盖上落着层薄灰,显然许久未被开启。他用剑尖挑开棺盖,里面却空无一人,只有卷成筒的绢帛,和半块染血的令牌。
绢帛展开,正是父亲的笔迹:“玄冥教主左道,昔年与我共饮‘同心酒’,誓同生死。后因蚀骨散失控,误杀我妻,悔恨终身。此令牌乃教主信物,若见此牌,速去终南山千丈崖,有我未说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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