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外的官道被晨霜染得泛白,龙志炼与苏清雪各跨一匹青骓马,并辔而行。龙志炼的青衫外罩了件月白斗篷,那是昨夜在映雪楼借的老者旧衣,衣襟处还留着几星酒渍;苏清雪则裹着狐裘,伞面换作靛青底色,绘着几枝初绽的绿萼梅——她说“旧伞沾了扬州的脂粉气,新伞该配沂山的雪”。
“阿炼哥,你瞧那山影。”苏清雪勒住缰绳,指尖指向东方。晨雾中,沂山轮廓渐显,十二座峰峦如莲花绽放,最高处“望月崖”隐在云霭里,崖顶积雪未化,在晨曦中泛着冷冽的银光。
龙志炼望着那抹雪色,喉间微紧。他记得父亲信中写过:“梅隐庐在望月崖下,崖壁有老梅树一株,冬开花时,香可传十里。”此刻崖脚下的梅林却不见半点红影,唯有枯枝在风里簌簌作响,倒像是在应和着沂山的寒肃。
二人行至崖脚,果见一片荒败的梅林。树龄均在百年上下,虬枝盘曲如铁,却连个花苞也无。苏清雪下马抚树,指尖掠过粗糙的树皮:“这梅树该是死了?”她从药囊取出冰魄草,草叶刚触到树干,便腾起一缕白气,“不对,树心有热气流转,像是被什么封住了生机。”
龙志炼想起老者的话:“青石板被寒玉髓冻住了。”他绕着梅林踱步,目光扫过每株梅树的根部。行至最东侧那株时,他忽然停住——树根旁的土色较浅,似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他蹲下身,用剑鞘轻轻一撬,冻土“咔”地裂开条缝,露出半截青石板,板面刻着半朵梅花,与他怀中的寒玉双生纹路如出一辙。
“清雪,来搭把手!”龙志炼招呼苏清雪。二人合力掀开石板,底下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有霉味混着松脂香扑面而来。龙志炼取出一颗火折子点燃,火光映出洞壁上的刻痕——竟是父亲的字迹!
“甲辰年冬,与清歌隐于沂山,得寒玉双生。梅树通灵,以髓养髓,以心护心。若玉碎,梅魂断;若梅生,玉重生。”
“阿炼哥,你看!”苏清雪指着洞壁另一侧,那里刻着幅简笔画:梅树下立着个穿月白衫子的男子,旁边歪歪扭扭写着“阿炼周岁”。她眼眶微热,“原来夫人曾在这里陪着你……”
洞内深处传来“叮咚”水声。二人顺着石径往下,见个三丈见方的石室,中央有眼清泉,水面浮着层薄冰。泉边石桌上摆着个檀木匣,匣盖落满灰尘,却未上锁。龙志炼打开匣子,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几卷绢帛,最上面那卷的边角,赫然是“寒玉真解”四个蝇头小楷。
“终于找到了!”龙志炼指尖微颤,取出绢帛展开。第一页画着幅人体经脉图,标着“任督二脉”“手太阴肺经”等穴道,旁边注着:“寒玉髓入体,需引至膻中穴,以梅香为引,可通‘寒梅破雪’第一重。”
苏清雪凑过来看,发间的珍珠步摇轻晃,扫过龙志炼手背:“你且试试。”她解下腕间的翡翠串珠,放在泉边石桌上,“我守着,若有异状便唤我。”
龙志炼盘膝坐于泉边,按照绢帛所示,将寒玉双生贴在丹田位置。寒玉髓的凉意顺着经脉游走,起初如溪涧潺潺,渐而似江河奔涌。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阿炼,梅香是你爹娘的命,要好好护着。”眼前忽然浮现出梅隐庐的旧景——红泥小炉温着酒,父亲执琴,母亲抚弦,梅树的影子落在窗纸上,像幅淡墨的画。
“噗!”龙志炼猛地喷出口血,面色惨白如纸。苏清雪急忙扶住他,指尖凝出梅香,渡入他体内。那凉意竟顺着她的指尖化开,如春风拂过冰封的河面。龙志炼只觉浑身轻快,先前滞涩的内力竟顺畅了三分。
“这是……”他惊觉自己的内力竟比昨日深厚了一倍有余。
苏清雪抿唇一笑:“你体内的寒玉髓与我冰魄草的寒性相济,方才我渡的‘暖肺丹’内力,恰好中和了寒玉的阴寒。”她指了指石桌上的翡翠串珠,“这是我用百年冰蚕吐的丝串的,能聚天地灵气,你修炼时放在旁边,或许有用。”
龙志炼握住她的手,将翡翠串珠套在她腕上:“那我便欠你一串更好的。”
二人又寻了处干燥的石床,龙志炼继续研习“寒梅破雪”的招式。绢帛上画着十二式,前三重皆是守势,第四重却多了几分凌厉——“梅枝横斜”“雪压千钧”“暗香破冰”。他试着比划第一式“梅枝横斜”,剑势虽缓,却带着股韧劲,似寒梅在霜雪中舒展枝桠。
“阿炼哥,你这招不对。”苏清雪忽然开口,“你看这梅枝,虽被雪压得低,却不是弯,是韧。你方才运劲时,肩颈太僵,倒像在硬扛。”她起身走到他身后,指尖轻轻点在他肩井穴上,“放松些,想象自己是株梅树,根须扎在地下,风越大,根扎得越深。”
龙志炼依言放松,只觉体内寒玉髓的凉意与苏清雪的指尖温度交融,竟生出种奇异的默契。他再使“梅枝横斜”,剑势如春风拂柳,看似绵软,却能将面前的石墩轻轻推开三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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