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死寂被裴元压抑到极致的悲泣撕碎,如同钝刀割在每个人的心上。夜风卷着血腥和焦糊味,吹过庭院中几片早红的枫叶,落在玉奴冰冷枯槁的尸身旁,也落在裴元那剧烈颤抖、几乎要匍匐在地的宽阔肩背上。
陶焕强压下心头的沉重与酸楚,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苏先生,云霁如何?!”
苏合的手指刚刚从陶云霁颈侧的脉搏移开,额上全是细密的冷汗,声音急促:“命悬一线!锁链贯穿伤损及锁骨,失血过多!更麻烦的是那邪魔抽取之力在她体内留下了极阴寒的邪毒,已侵入心脉!若无解,神仙难救!必须立刻拔除锁链断茬,清创祛毒!再晚…就来不及了!”
“拔!”陶焕斩钉截铁,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绝,“就在这里!苏先生,需要什么,立刻准备!忠伯!”
“老奴在!”老管家陶忠早已脸色惨白,却强撑着应道。
“取府中最好的伤药、参汤!热水!干净的布帛!快!”
“是!”陶忠踉跄着奔出祠堂。
“田师!无涯!”陶焕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田语和脸色同样苍白的无涯,“清理现场!所有傀儡残骸、邪器碎片,尤其是那断掉的白骨锁链和号角,全部收集封存!仔细检查,一丝线索也不能放过!祠堂…暂时封了!”
“明白!”田语咽了口唾沫,压下心中惊悸,招呼还能行动的铁卫开始清理那令人作呕的战场。无涯则沉默地走向墙下那枯槁的尸身,目光复杂地看着那心口巨大的破洞和枯萎的黑色核心,又看向一旁失魂落魄的裴元,最终只是轻轻叹息一声,开始以琴音布下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内外气息。
祠堂中央,临时清理出一块地方。苏合将陶云霁平放在地上,无涯脱下自己的外袍垫在她身下。陶云霁脸色白得如同初雪,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锁骨处血肉模糊,那半截森白的骨茬刺目地暴露在空气中,断口处萦绕着一丝极淡、却令人心悸的暗绿寒气。
“按住她!绝不能让她动!”苏合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取出一个狭长的皮囊展开,里面是密密麻麻、长短不一、寒光闪闪的金针和几把形状奇特的薄刃小刀。他深吸一口气,眼中只剩下医者的专注,仿佛忘记了周遭的血腥与悲痛。
裴元似乎被这边的动静惊醒。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越过人群,死死盯住陶云霁锁骨处那狰狞的伤口和那半截白骨锁链。那白骨…与贯穿玉奴心口的东西如出一辙!一股混合着滔天怒火、无边愧疚和某种近乎疯狂的保护欲瞬间冲垮了他的悲恸!他挣扎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踉跄着冲到陶云霁身边!
“让我……来!”裴元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他伸出那双沾满血污和泥土、却依旧稳定如磐石的大手,看向苏合,“我……按着她!你……救她!” 他的眼神如同濒死的猛兽,死死盯着苏合,仿佛在说:救不了她,我与你同死!
苏合看着裴元眼中那不顾一切的决绝,重重点头:“好!按稳肩头!绝不能有一丝晃动!” 他不再犹豫,拿起一把最薄、最锋利的小刀,在无涯点燃的烈酒火焰上飞快燎过。
冰冷的刀刃贴上陶云霁锁骨处滚烫翻卷的皮肉边缘。昏迷中的陶云霁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痛苦的呻吟。
“按住!”苏合低喝!
裴元那双曾劈开山岳的手,此刻却轻柔又带着千钧之力,稳稳地按住了陶云霁的双肩,如同最坚固的枷锁,将她牢牢固定在冰冷的青石板上。他低下头,目光死死锁定着那狰狞的伤口,额角的青筋因用力而暴起,牙关紧咬,仿佛那刀刃是割在自己身上。
苏合屏息凝神,刀刃如同最灵巧的画笔,精准地切入皮肉,避开重要的血管和神经,小心翼翼地剥离着那深深嵌入骨缝的白骨断茬!每一下细微的动作,都伴随着暗绿色邪气的丝丝泄露和陶云霁无意识中身体的抽搐。汗水如同小溪般从苏合额头淌下,他却浑然不觉。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和浓烈的血腥味中缓慢流逝。
终于!
“起!”苏合一声低喝,镊子闪电般探入!
“嗤!”
一股更加浓郁的暗绿色寒气伴随着一小截森白、缠绕着诡异暗红纹路的骨茬被生生拔了出来!骨茬末端还粘连着丝丝缕缕被邪气侵蚀的黑色血肉!
“呃…”陶云霁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随即彻底瘫软下去,气息更加微弱!
“药!”苏合看也不看那邪异的骨茬,厉声喝道。旁边候着的无涯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散发着刺鼻辛辣气息的黑色药膏递上。
苏合手指如飞,将那滚烫的药膏狠狠按压在陶云霁锁骨处那深可见骨的创口上!
“滋——!”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皮肉上的声音响起!一股带着浓烈腥臭的黑烟猛地从创口处腾起!昏迷中的陶云霁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创口周围的皮肉肉眼可见地由暗绿转为焦黑,又迅速被药膏的黑色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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