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株从焦土中破土而出的怪异植物,是整座气象站废墟里唯一具有生命迹象的东西。
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每一天,那片酷似锅盖的宽大叶片上,都会凝结出一层全新的灰白色膜质,干燥、粗糙,像是熬干了汤汁后紧紧扒在锅底的锅巴。
司空玥第三次来到这里采样。
她戴着最高防护等级的勘察手套,指尖轻轻触碰着那层层叠叠的“锅巴”。
触感冰冷而坚硬,敲击时发出沉闷的、类似陶器的声响。
她小心翼翼地剥下一小片,放入样本密封罐。
这几天,她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对这株“锅形怪植”的研究中。
一个惊人的发现是,它叶片上那些看似杂乱的叶脉纹理,竟会随着月相的变化而自行重组。
新月时纤细如丝,满月时则粗壮如网。
更诡异的在深夜。
今夜无月,司空玥架起一台便携式多光谱扫描仪,将一束高强度紫外线投射在叶片表面。
赫然间,那些灰白色的“锅巴”仿佛变成了宣纸,一行行细密如蚁的古篆在光线下灼灼生辉。
字迹古朴,笔锋间透着一股来自远古的森然与威严。
司空玥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辨认出了这种字体,正是陈三皮那份残缺的《幽冥食录》传承中使用的文字。
她立刻启动了仪器的记录和翻译程序。
随着一行行文字被破译出来,她的脸色愈发苍白。
“……以心为灶,以念为薪,燃不灭之火,承不甘之契……”
这是《幽冥食录》中从未被提及的禁忌章节——关于“心火承契”的本源法则。
它详细阐述了如何脱离实体神器,将“灶”的概念本身化作一种模因,一种思想病毒,植入集体潜意识的海洋。
这一刻,司空玥猛然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植物。
这是一个**记录仪,一个生物硬盘。
有人……或者说,有什么东西,正在利用最原始的自然形态,转录并备份神器的核心本源。
她贪婪地阅读着,试图将每一个字都刻入脑海。
然而,一种强烈的不安感随之而来。
这些文字仿佛拥有生命,它们正通过她的视网膜,缓慢地、坚定地侵蚀着她的记忆。
窗外的礁石轮廓开始变得模糊,耳边海浪的声音时远时近,她甚至一瞬间想不起自己今天早餐吃的是什么。
现实,正在被这些古老的知识所稀释。
与此同时,在南海礁盘的临时基地里,陈三皮已经连续三个晚上没有合眼。
在“禁睡”时代,这本身就是一场豪赌。
他靠着定时给自己注射高度提纯的黑稻萃取液,强行维持着大脑的清醒与身体的机能。
棚屋角落,一张巨大的手绘地图铺在地上。
上面用红色的油性笔,精准地标记出了全球二十四处曾燃起过“遗址灶”的旧址。
每一处旧址都牵引出一根同样颜色的细线,最终,所有细线如百川归海,汇聚于地图中心所代表的南海礁盘。
“他们以为偷走一截根须,就能复制一个系统。”陈三皮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他蹲在地图前,指尖划过那些交错的红线,低声对一旁满脸忧色的司空玥解释,“可他们不懂,‘初灶’的火,早就不靠物件来传了。”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清明。
“现在,谁心里还记得曾经在绝望中,送出过或者接到过那一碗热汤的温暖,谁……就是新的灶神。”
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痉挛从他胸腔深处涌起。
他猛地弓下身,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暗沉粘稠的黑血,呕在了地图边缘。
那血仿佛有自己的生命,在地图上蠕动着。
他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抽搐,蘸着自己的血,在地图的空白处无意识地划出了一个潦草的符号。
一个歪斜的、大写的字母“W”。
正是三天前,老刀的广播残响里,那个被刺耳杂音掩盖掉的、未能念完的权限发布者名字的首字母。
司空玥心头剧震,立刻冲到自己的工作台前,调出了那座废弃气象站自燃前,热成像卫星捕捉到的最后几帧残片。
她将画面放大到极限,发现那幽蓝色火焰盘旋上升的轨迹并非随机。
那螺旋的形态,构成了一段极其古老、早已被废弃的摩斯码变体。
她迅速进行破译,几分钟后,一行冰冷的文字出现在屏幕上:“别信看得见的单子。”
看得见的单子?
司空玥的目光猛地转向墙角,那里放着陈三皮那个伤痕累累的保温箱。
她冲过去,从里面翻出了那些被他当作诱饵的、手写的虚假订单纸条。
“红烧肉加个卤蛋,送到城西公墓3排14号。”
“酸辣汤不要胡椒,给北郊精神病院的王院长。”
“米饭要隔夜的,硬一点,放在跨江大桥的桥墩下就行。”
这些字条看上去毫无关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