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六,宜开市、立券、交易。
京师墨香街,相较于贡院左近的喧嚣鼎沸,依旧保持着几分书卷特有的清静。然而,今日的“景珩书局”门前,却比往日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雅致的热闹。
并未张灯结彩,亦无锣鼓喧天。只在清晨时分,悄然换上了一块簇新的黑底金字匾额,“景珩书局”四字清瘦劲拔,风骨卓然,乃是萧景珩亲笔所书,请了手艺精湛的匠人精心雕琢而成,于素朴中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底蕴。
店门左右,悬挂着一副同样新制的楹联,亦是萧景珩拟就,请人书写刻印:
“架藏今古奇书,字里春秋窥万象;
案展云烟妙墨,行间珠玉润千家。”
联语工稳,意蕴不俗,既点明书肆之本,又暗含文墨雅趣,引得偶尔路过的文人学子驻足品评一二。
然而,真正引人注目的,却是店门前立着的一面小巧精致的素纱屏风,其上以清秀字体写着几行启事:
“本店新张,为酬雅客,特备薄礼:
一、惠购《景珩诗词集》精装本一册,奉赠特制‘景珩笺’一函。
二、每日午后未时至申时前十位,惠购满五两之客,可求得本店东主‘萧安’公子即席赋诗或题字一幅,以为墨宝留念。”
这启事写得文雅含蓄,然其中内容,却足以在墨香街乃至左近文人圈中,激起一阵不小的波澜与好奇。
《景珩诗词集》?是那位在江宁文会上以“疏影横斜”、“暗香浮动”之句声名鹊起的萧景珩?他的诗词竟已结集刊印了?还出了精装本?
“景珩笺”?又是何物?竟值得作为购书之赠?
最令人讶异甚至难以置信的是——购书满额,竟可求得“即席赋诗”? 这“萧安”公子又是何人?竟敢打出如此招牌?须知即席赋诗,最考才思,若非真有捷才,岂非自砸招牌?而这“萧安”之名,却又是陌生得紧。
种种疑问,勾起了往来文士极大的兴趣。加之此前“疏影横斜”之句确在京师小范围流传,颇有佳誉,更使人对这间新开的小书局平添几分好奇。
开业时辰一到,便有按捺不住的读书人踱步入内察看。
店内窗明几净,书架井然,典籍陈列有序,文房用品亦品质不俗,皆在预期之中。然而,当目光落在那单独设于店堂正中、铺着暗红色丝绒的长案上时,众人皆不由眼前一亮。
只见案上左首,整齐叠放着一摞装帧极为精美的书册。封面采用深青色暗纹绫面,以银色丝线勾勒出疏落梅枝图案,正中贴有泥金签条,上书“景珩诗词集”五字,旁有“江宁萧景珩着”小字。翻开内页,纸张厚实光滑,字迹清晰悦目,版式疏朗,间或配有意境悠远的木刻插画,竟是前所未见的精致!与此地常见的那种纸黄墨淡、装帧粗糙的坊刻诗集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而长案右首,则陈列着数函展开的信笺。那笺纸更是特别,并非寻常素白或简单印花,而是以特殊工艺染制出极淡雅的十种底色:松花、秋水、藕荷、月白、竹青…每一色皆清雅脱俗。笺上更以同色暗纹,压印出梅兰竹菊、山水楼台等图案,精美非常,触手细腻,闻之尚有淡淡清香。笺角处,皆以秀逸小字印着“景珩制笺”字样。
“这…这诗集、这笺纸…竟如此精良!”一位青衫士子拿起一本诗集,摩挲着光滑的封面,惊叹出声。
旁边一位老者拿起一页竹青色的信笺,对着光线细看其上若隐若现的竹影纹路,颔首道:“确是用了心的。这笺纸,比之‘荣宝斋’的精品亦不遑多让,价格却似乎实惠不少。”
掌柜萧安今日也换了一身崭新的藏青长衫,笑容可掬地上前介绍:“承蒙各位相公谬赞。此书此笺,皆乃敝东家精心校勘、监制而成,不敢说字字珠玑,却敢保用料扎实,工艺精良。尤其这‘景珩笺’,制作不易,平日单卖亦需二钱银子一函,今日仅作购书赠礼,确是聊表心意。”
众人闻之,更觉难得。当下便有那喜好风雅、或早已听闻萧景珩诗名的士子,慷慨解囊,购下一本诗集,欣然接过那包装雅致的笺纸礼函,满意而去。
消息很快传开,前来一探究竟、乃至专程来购买诗集笺纸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至午后未时,店堂内已聚了十余人,或翻阅书籍,或欣赏笺纸,更有多人目光不时瞥向店内一侧用一架素屏风略作隔断的区域,那里设有一方案,笔墨纸砚早已备齐,显然是为那“即席赋诗”之所备。
众人皆在好奇,那神秘的“萧安”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真能有求必应,当场赋诗?
未时正刻,只见屏风后缓步走出一位年轻公子。一身半旧的月白长衫,面容清俊,神色沉静,目光清澈温和,正是化名“萧安”的萧景珩。他并未多言,只对店内众人微微颔首致意,便安然坐于案后,静候来人。
第一位上前的是位中年秀才,购了一套《文选》,恰好满五两之数。他略带宽疑,拱手道:“有劳萧公子。近日春闱在即,心有所感,可否以‘砺剑’为题,赋诗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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