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暖阳,毫不吝啬地洒满兴安岭的沟壑梁峁,也照亮了白石屯东头那片刚刚选定、清理出来的宅基地。这是一块向阳的坡地,背后倚着郁郁葱葱的山林,前面视野开阔,能望见屯子里袅袅的炊烟和远处蜿蜒的河流。
今天,是宋卫国家新屋奠基的日子。
这块宅基地,是屯里看在宋卫国屡次为屯子除害、如今又带着乡亲们搞山货收购的份上,特意划拨给他家的一块好地方。手续在公社一路绿灯,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去为难这个名声在外、本事通天的猎人。
院子里,昨夜一家人几乎都没睡踏实。李素娟虽然因着身子不便,被宋卫国严令禁止参与体力劳动,但她还是天不亮就起来,蒸了好几锅白面掺玉米面的馒头,又用去年攒下的野猪肉炖了一大锅香喷喷的酸菜粉条,准备招待今天来帮忙的乡亲。她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脸上却洋溢着一种即将拥有真正属于自己家园的、近乎神圣的光彩。
疏影和清浅也早早起床,换上了虽然半旧但浆洗得干干净净的衣裳,小脸上满是兴奋和庄严。她们带着梦蝶、映雪几个小的,将屋里屋外最后一点零碎东西归置好。嫣然和知画两个小不点,似乎也感受到了家里不同寻常的气氛,不哭不闹,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大人们忙碌。
宋卫国站在院子中央,看着眼前这熟悉又即将告别的破旧土屋,心中感慨万千。这里承载了他前世今生的太多痛苦、挣扎、悔恨,也见证了他重生归来后,一步步赎罪、奋斗、改变的每一个脚印。那漏风的墙壁,那低矮的屋顶,那冰冷的土炕……都将成为过去。
他将目光投向那片已经平整好的宅基地,眼神坚定而充满力量。那里,将矗立起一座崭新的、亮堂的、真正属于他们一家九口(包括未出世的孩子)的房子!这将是他为这个家打造的、遮风避雨的坚实堡垒,也是他们迈向全新生活的真正起点。
“都准备好了吗?”宋卫国沉声问道,目光扫过家人。
“准备好了!”女儿们异口同声,声音清脆响亮。李素娟扶着腰,站在屋门口,对他温柔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出发!”宋卫国大手一挥,如同将军下令。
他扛起一把崭新的、磨得锃亮的铁锹,走在最前面。李素娟提着装满吃食的篮子,疏影和清浅合力抬着一张小方桌和几条长凳,梦蝶和映雪抱着碗筷,连最小的嫣然和知画也每人抱着一个小板凳,一家人浩浩荡荡,却又秩序井然地向宅基地走去。
当他们到达时,宅基地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屯长李老汉、刘老栓等几位老者早早到了,正围着划好的地基线指点着。张建军、李二嘎、王福等年轻人,更是摩拳擦掌,扛着镐头、铁锹等工具,准备大干一场。还有许多得到过宋卫国帮助或者在他这里卖过山货的屯民,也都自发地前来帮忙。男人们准备挖地基、搬石头,女人们则主动接过李素娟手里的活计,开始张罗烧水、准备饭菜。
看到宋卫国一家到来,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纷纷笑着打招呼:
“卫国,来了!”
“老三家的,你这身子不方便,快歇着,活儿有我们呢!”
“疏影丫头,清浅丫头,今天可是你们家的大日子!”
这份热情和真诚,是宋卫国以前从未享受过的。他抱拳向四周拱了拱手,声音洪亮:“各位叔伯兄弟,婶子大娘,今天麻烦大家了!待会儿都别走,咱们一块儿吃顿便饭!”
“好说好说!”
“应该的!”
气氛热烈而融洽。
吉时已到。在屯长李老汉的主持下,一个简单的仪式开始了。没有繁琐的礼节,只在划好的地基四角和中心位置,摆上了五个象征五谷丰登的馒头。
宋卫国走到宅基地的正中央,那里已经插好了一根系着红布条的木桩。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铁锹。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没有立刻动土,而是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家人。李素娟眼中含泪,却带着无比灿烂的笑容;疏影和清浅紧紧牵着妹妹们的手,小脸上充满了自豪与期待;连懵懂的嫣然和知画,也似乎感受到了这份庄重,安静地看着父亲。
宋卫国转回头,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和坚定。他高高举起铁锹,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那片寄托了全家希望的土地,铲下了第一锹土!
“动土咯——!” 李老汉高声喊道。
“开工!” 宋卫国随之发出一声沉浑的呐喊!
这一锹,仿佛具有某种魔力,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
“干起来!”
“挖地基!”
“搬石头!”
男人们吼叫着,挥舞着工具,开始热火朝天地挖掘地基沟。镐头与泥土碰撞的沉闷声响,铁锹铲土的沙沙声,还有汉子们粗重的喘息和偶尔爆发出的爽朗笑声,交织成了一曲充满力量与希望的劳动交响乐。
女人们则在临时搭起的灶台边忙碌着,切菜、烧水、蒸馒头,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她们的说笑声,为这雄浑的交响乐增添了温馨的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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