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彻底吹绿了兴安岭的山峦,潺潺的溪流涨满了雪水,林间鸟鸣啾啾,一派生机勃勃。然而,对于靠山吃饭的猎户们来说,这万物复苏的时节,却也伴随着一份官方的约束——春季禁猎期,到了。
公社的大喇叭反复广播,屯里的公告栏也贴上了醒目的通知:为保护野生动物繁殖,维持生态平衡,即日起至六月底,禁止一切形式的狩猎活动,违者重罚。林业局和民兵连组织了巡逻队,开始在各屯子和山林边缘巡查。
这道禁令,对于刚刚尝到狩猎甜头、正准备大干一场的宋卫国和他的“徒弟”们来说,无疑是一盆冷水。张建军、李二嘎几人聚在宋卫国家院子里,都有些垂头丧气。
“叔,这……这不让打猎,咱们这刚学的手艺不就白瞎了?”李二嘎挠着头,一脸苦恼。
“是啊,卫国叔,家里还指望弄点野物改善伙食呢。”王福也嘟囔着。
宋卫国神色平静,他早就从赵采购那里得到了风声,对此已有心理准备。他看着这几个有些沮丧的年轻人,开口道:“政策下来了,就得遵守。跟政策对着干,没好果子吃。狩猎的手艺没白学,以后还能用。但现在,咱们得换个思路。”
“换个思路?”张建军疑惑地问。
“山里的东西,不止能跑能跳的。”宋卫国指了指远处郁郁葱葱的山林,“这个季节,林子里的宝贝多着呢。榛蘑、猴头菇、蕨菜、刺老芽……这些山野菜,城里人稀罕,供销社也收。还有去年秋天落下的松塔、榛子,仔细找找,也能有不少。”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光靠咱们自己采,数量有限。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当个‘二道贩子’。用咱们手里现成的钱,去收购屯里乡亲们采来的山货,品相好的,咱们挑出来,集中起来,送到县里土产公司或者找别的门路卖掉,赚个差价。”
这就是宋卫国琢磨出的新路子。利用自己现有的资金和逐渐建立起来的人脉(主要是赵采购那条线),从单纯的生产者,转变为兼顾收购和销售的经营者。这不仅能解决禁猎期的收入问题,也能带动屯里其他人家增加点零花钱,是件互利共赢的好事。
几个年轻人听得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他们之前只想着自己动手,没想到还能这么干。
“这个法子好!”张建军首先赞同,“俺娘和俺妹平时没事也去采野菜,就是自己吃或者喂猪,卖也卖不了几个钱,要是卫国叔您收,她们肯定乐意!”
“对对,俺家也是!”
“行,那这事就这么定。”宋卫国雷厉风行,“建军,你心思稳,负责在屯里设个点,登记收谁家的货,按品相定个初步的价钱。二嘎,你腿脚快,负责跑腿通知和初步验货。王福,你心细,跟着我学怎么分辨山货的等级和保管。咱们丑话说前头,收乡亲们的东西,价钱要公道,不能坑人,信誉立起来了,以后才好长久做。”
“明白!”三人异口同声,干劲又被调动了起来。
说干就干。宋卫国立刻拿出部分资金,又和李素娟商量了一下。李素娟虽然怀孕需要静养,但脑子没闲着,她细心地将各种山野菜、蘑菇的收购参考价、品相要求,用宋卫国教她的、还歪歪扭扭的字记在一个小本子上,方便核对。她还提醒宋卫国,收来的山货要注意通风防潮,别捂坏了。
夫妻俩一个主外,一个主内,配合得越发默契。
消息很快在屯里传开。听说宋老三家要收购山货,而且价钱比他们自己零散拿到公社卖还要合适一点,不少家里劳力富余或者有老人孩子能帮忙采集的人家都动了心。第一天,宋卫国家门口就排起了小队,大娘大婶、半大孩子们提着篮子,背着背篓,里面装着新鲜水嫩的蕨菜、刺老芽,还有晒得半干的榛蘑。
张建军拿着小本子认真登记,李二嘎帮忙查看品相,宋卫国则和王福一起,进行最后的定级和过秤付钱。场面热闹而有序。
“卫国啊,这蕨菜咋算好的?”
“大娘,要嫩,杆子不能太老,颜色翠绿的最好。”
“他三叔,你看我这蘑菇晒得行不?”
“行,王婶,你这蘑菇个头匀称,没虫眼,算甲级。”
宋卫国态度和气,价钱公道,从不克扣斤两,很快就赢得了屯民们的信任。甚至连一些之前对他家有些微词的人,看在实实在在的收益面前,也忍不住提着山货来了。
王翠花挎着篮子,躲在人群后面看了半天,看着宋卫国那边熙熙攘攘,钱票子流水似的出去,又想着那些她平时看不上眼的破野菜居然能换钱,心里跟猫抓似的。她既拉不下脸去跟“仇人”做生意,又眼红那点收入,只能酸溜溜地跟自己儿媳妇抱怨:“瞧把他能的!还收起山货来了!不定怎么坑乡亲们呢!”
宋卫民则阴沉着脸,远远地看着。他没想到宋老三这么快就找到了新的财路,而且看起来搞得有声有色。这让他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所有的嫉恨都像打在了棉花上。他原本想利用宋卫国家孩子多、负担重来做文章,现在看来,这点“负担”对如今财大气粗的宋老三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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