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城外,晨雾还未完全散去,沈家庄的田埂上已泛着湿润的绿意。
朱槿一袭青布长衫,踩着晨光早早抵达,身后跟着沈珍珠。
庄子管事沈重早候在庄外,见朱槿走来,忙上前躬身行礼:“老奴恭迎二公子、珍珠姑娘。”
“沈叔不必多礼。”朱槿扶住他,目光扫过远处连片的田垄,开门见山问道,“最近庄子里水稻和土豆的长势,可有异样?”
沈重脸上立刻堆起笑意,语气带着几分欣喜:“回公子,长势好得很!尤其是水稻,自施了公子送来的化肥,跟往年比简直是天差地别——您看那稻株,株高比寻常高出近两寸,茎秆粗实得像小拇指,基部节间短而坚韧,风一吹连片儿弯都不弯,比往年抗倒伏多了。再看稻穗,现在刚进入孕穗期,穗轴粗壮,小穗排列得密不透风,每穗的小穗数比往年多了三成不止,而且籽粒饱满度肉眼都能看出来,泛着油亮的光泽!”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土豆也不赖,薯蔓长得繁茂,叶片浓绿厚实,没半点病虫害的迹象。前几日老奴让人扒开几株看了,土里已经结了小薯块,个头也匀称,这几日就能收获,定是好收成。公子派来的农官每日都记录长势,从株高、叶片数到土壤湿度,一笔笔都记在册子上,老奴这就让人取来给您过目。”
“不必急,先看看再说。”朱槿满意点头,随沈重往庄内走。
一行人进了庄内院子,石桌石凳已擦得干净,沈珍珠快步上前,斟了杯热茶递到朱槿面前:“公子,庄子里条件简陋,没备着点茶的器具,只能用散茶冲泡,您将就喝点解解乏。”
朱槿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笑着摆了摆手:“无妨,我本就是粗人,哪讲究这些。点茶虽雅致,却费功夫,这冲泡的散茶喝着也清爽,正好。”
他浅啜一口,茶香带着几分清甜,驱散了晨间的凉意。
放下茶杯,朱槿抬眼问沈重:“沈叔,沈家造船坊的管事沈远,来了吗?”
“来了来了。”沈重连忙应道,“沈管事一早就到了,在西厢房候着,老奴这就去唤他过来见您。”
“去吧。”沈重应声而去,院子里只剩朱槿和沈珍珠两人。
沈珍珠看着朱槿神色,忍不住轻声问:“公子今日找沈管事,是要重启造船的事?”
朱槿指尖在石桌上轻轻敲了敲,目光望向庄外的田野,语气不疾不徐:“提前准备总没错。”
说话间,院外传来脚步声,沈重引着一个身穿短褐、手拎布包的中年男子走来,正是沈家造船坊管事沈远。
沈远几步上前,躬身行礼:“草民沈远,见过二公子。”
“免礼。”朱槿抬了抬手,“坐吧,说说造船坊现在的情况——工匠还在吗?能调用的木料、铁器有多少?”
沈远在石凳上坐下,打开布包取出两本册子,双手递上:“回公子,工匠都还在,只是之前沈老爷停了海上贸易,大多转工匠去做木器活了,手艺没生疏。木料的话,库房里还存着二十多根楠木、五十多根杉木,都是之前备好的造船料,还有些铁钉、桐油,足够先造两艘小海船。若是要造大船,还得再添些木料和工匠。”
朱槿接过名册和账册,翻了两页,眼神渐渐明亮起来。
朱槿不由得颔首赞叹:“不愧是沈家,这造船坊的规模,在现如今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家了。”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沈远,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沈管事,海船图纸,可带来了?”
沈远连忙应道:“带了,带了!” 说着便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卷牛皮纸图纸,双手递到朱槿面前。
朱槿接过图纸,展开后粗略扫了几眼,便看出了门道 —— 沈家当前打造的,正是福建沿海特有的福船。
这福船乃是木帆船中的经典船型,底部呈尖锐的楔状,船头小巧方正,船尾却宽大肥硕,这般设计既能在远洋中破浪前行,又能稳稳扎在海面,稳定性远超普通海船。
再看船体细节,木料间用铁钉紧密钉合,缝隙里塞满了桐油调和的灰泥,摸上去紧实平滑,密封性与牢固度都无可挑剔;更关键的是船上的水密隔舱技术,用厚实的木板将船舱隔成了八到十三个互不相通的独立舱区,不仅能大大降低船只触礁漏水后的沉没风险,还能按货物种类分舱存放,装卸时条理分明,顺带让船体结构也更显坚固。
朱槿心中暗自诧异:他原以为水密隔舱这般先进的工艺要到朱棣时期郑和下西洋的时候才会出现,没想到洪武年间的沈家早已掌握,只是相较于后世的精细工艺,眼下这技术还显得有些粗糙简陋。
所谓水密隔舱,核心在于 “隔” 与 “密” 的双重保障。先以质地坚硬、不易变形的樟木或楠木制成隔舱板,板高与船舷齐平,板厚足有三寸,每隔三尺便用横向的横梁牢牢固定,将偌大的船舱切割成一个个独立的 “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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