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三十七年二月初二,晨光刚漫过紫禁城的角楼,把檐角的瑞兽染成暖金色。
东宫到乾清宫的宫道上,积雪已扫得干净,只留两侧墙根下堆着半人高的雪堆,被晨光映得发亮。
朱徵妲穿着件石榴红的织金袄子,领口袖口滚着白狐毛,手里攥着个描金小瓷瓶,蹦蹦跳跳跟在朱常洛身后,靴底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爹爹,你说皇爷爷见了我,会不会又说我‘小丫头片子又想折腾’呀?”她仰头看朱常洛,瓷瓶里的精盐撞得“沙沙”响,“不过这次我可不是瞎折腾,天津卫的屯田刚有起色,卢同知上次递的折子说,盐碱地改了三成,要是皇爷爷去看看,肯定高兴。”
朱常洛笑着牵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袄子上的暖炉,温声道:“你皇爷爷心里比谁都清楚,你上次在德州查税监、救军户,拿回七千万两银子,吏部至今还念着你的好。这次你说去天津‘赏春’,他心里门儿清,就是等着听你说实在话呢。”
说话间已到乾清宫暖阁外,太监李恩早候在门口,见了他们忙躬身:“太子殿下,郡主,万岁爷在里头等着呢,刚还问起郡主的精盐,说要再尝尝。”
暖阁里燃着龙涎香,烟气袅袅绕着梁上的蟠龙雕饰。万历斜倚在铺着貂皮的御座上,手里捏着个玉如意,见朱徵妲进来,原本微蹙的眉立刻舒展开,招手道:“妲妲快过来,让皇爷爷瞧瞧,这几日做精盐累瘦了没?”
朱徵妲跑到御座前,踮起脚把瓷瓶递上去:“皇爷爷您看,这是我昨天刚让作坊新做的精盐,比上次的更细,您尝尝?”
万历接过瓷瓶,倒出一点在掌心,指尖捻了捻,雪白的盐粒细得像糖粉,凑近鼻尖闻了闻,只有清浅的盐香。他含了一点在嘴里,点头笑道:“好,比宫里的盐强多了!你上次说,要把精盐运去蒙古换战马,这事有着落了?”
“还没呢,”朱徵妲爬到御座旁的小凳上,晃着腿道,“蒙古部落的人大多在张家口互市,天津卫是漕运要道,要是皇爷爷和爹爹去天津‘赏春’,咱们正好在天津设个精盐互市点,让蒙古的台吉们过来瞧瞧。再说卢观象的屯田,皇爷爷去了,也能给卫所的士兵们鼓鼓劲呀!”
万历放下瓷瓶,手指敲了敲御座扶手,目光落在朱徵妲亮晶晶的眼睛上——这孩子眼里的光,比宫里的夜明珠还亮,上次去德州,谁都以为她只是个跟着赈灾的小郡主,没成想她能揪出税监孙朝、鲁志明、郭圣明及临清钞关等人,还让五部大臣联手护住德州,拿回七千万两赃银。他想起那时收到奏报,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觉得大明的根,好像被这小丫头悄悄扎稳了些。
“你这丫头,”万历笑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说吧,除了赏春、看屯田,还想在天津做什么?别跟皇爷爷打马虎眼。”
朱徵妲吐了吐舌头,凑到万历耳边小声道:“皇爷爷,我听说天津卫的漕船上,有不少建州的探子,借着运货的名头查咱们的粮道。咱们去了,正好能把这些探子揪出来,还能看看新做的迅雷铳——沈先生说,作坊新改的迅雷铳,能连打五发呢!”
万历闻言,眼神沉了沉。建州女真这些年越来越不安分,去年在叶赫河劫了大明的商队,今年又在通州盐船设伏,若不趁早打压,迟早是个祸患。他看向朱常洛,见儿子点头,便拍了拍朱徵妲的头:“好,皇爷爷准了!后天就从紫禁城出发,你想去的地方,咱们都去看看。”
朱徵妲立刻跳起来,抱住万历的胳膊:“谢谢皇爷爷!我就知道皇爷爷最疼我了!”
“你呀,”万历无奈地笑,“不过得让东宫护卫团跟着,戚金他们几个,也得带上——你这小丫头,走到哪都能惹出动静,没好人护着可不行。”
从乾清宫出来,朱常洛牵着朱徵妲往东宫走,刚到庭院门口,就见朱由校抱着个木工小玩意儿跑过来,身后跟着穿粉色袄子的朱徵娟。
“妹妹!爹爹!”朱由校跑到朱徵妲面前,举起手里的小木车,“你看我做的车,能跑呢!听说你们要去天津,我也要去!”
朱徵娟也凑过来,拉住朱徵妲的手晃了晃:“妹妹,我也要去天津!我听说天津卫有海,能看见大船,你带我去好不好?”
朱徵妲看着姐姐期待的眼神,笑着点头:“好呀!有姐姐跟着,咱们在天津还能一起赏海呢!”
朱常洛揉了揉朱由校的头,又看向朱徵娟:“娟儿想去就去,不过路上要听妹妹和张清芷的话,不许乱跑。”
朱徵娟用力点头,脸上笑开了花:“我知道啦爹爹!我一定听话!”
回到东宫暖阁,张清芷已候在里面,见他们进来,忙起身行礼:“太子殿下,郡主。戚金教头他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说要跟您确认随行护卫的事。”
“让他们进来吧。”朱常洛坐下,接过郭太子妃递来的热茶。
很快,戚金带着戚报国、戚昌国、戚兴国走进来,四人都穿着锦衣卫的飞鱼服,腰佩绣春刀,身姿挺拔如松。戚金是戚继光的养子,早年在蓟州卫任职,后来调入东宫护卫团,一手刀法出神入化,对朱徵妲更是尽心护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