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三十七年正月二十一日
东宫暖阁的烛火刚添了新蜡,光晕里浮着细小的尘埃,恰好落在朱徵妲攥着信纸的指尖上。宫女递来的“雀儿”急报还带着开原卫的寒气,“大量收购木炭铁钎”“抓捕凿冰工匠”的字眼,让暖阁里刚活络起来的气氛又凝了几分。
朱常洛捏着信纸的指节泛白,转头看向沈砚:“建州这是铁了心要在叶赫河动手,想断咱们支援叶赫的路。”
沈砚眉头紧锁,指尖在舆图边缘的叶赫河上下游划动:“若他们用木炭烧融冰层,援军车马根本无法通行;再用铁钎凿冰设陷阱,咱们的人贸然过去,怕是要折损大半。”
“不仅如此。”郭太子妃放下手中的牛奶盏,声音清亮,“方才张清芷提过,通州盐船还在等着调度,建州连漕运粮队都敢截,没理由放过盐船——辽东军缺了盐,军心必乱。”
这话刚落,暖阁外就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郭振明一身飞鱼服还沾着雪水,手里攥着个油纸包,进门就道:“太子殿下,刚从卫所过来,张以谦主事派人递了信,说通州港的二十艘盐船已装完货,只等开航指令,可他总觉得码头附近有生面孔徘徊,像是在盯梢。”
朱徵妲从朱常洛怀里探出头,小手指着油纸包:“舅舅,这里面是糖画吗?”见郭振明点头,她却没像往常那样雀跃,反而板着小脸道,“盐船不能走原来的航线,那些生面孔肯定是建州的人,等着抢盐呢。”
郭振明愣了愣,随即失笑:“小帝姬怎么知道?”
“沈先生说过,建州缺盐,之前还抢过蒙古的盐商。”朱徵妲掰着手指,“他们连铁料都敢扣,盐船更不会放过。而且盐船走的运河,水流慢,容易被埋伏。”
沈砚眼睛一亮,立刻凑到舆图前:“郡主说得对!通州到辽东的运河段,在武清有处窄河道,两边都是芦苇荡,最适合埋伏。若建州真要劫船,十有**会选在那里。”
朱常洛立刻起身,走到案前提笔:“传我令,让张以谦把盐船分成三批,每批间隔一个时辰出发,每艘船上都安排二十名锦衣卫伪装成船夫,再让赵率教将军调五百骑兵,沿着运河西岸巡逻,一旦发现埋伏,立刻驰援。”
“殿下英明。”郭振明接过手令,刚要转身,就见朱徵妲拉了拉他的衣袖:“舅舅,让船工把盐包堆成垛,留出道能藏人的缝隙,要是建州人真来了,就能出其不意打他们。”
郭振明恍然大悟,连忙补充:“属下这就跟张主事说,再让船工在船舷两侧装些铁钩,防止建州人登船。”说罢,快步走了出去。
暖阁里刚松了口气,张清芷就抱着一叠情报进来,脸色凝重:“太子殿下,‘雀儿’在辽东的眼线传回消息,熊廷弼巡抚那边,收到了建州散布的谣言,说东哥和哲哲两位格格暗中勾结大明,想吞并叶赫和科尔沁的部众。”
“又是谣言!”朱常洛把笔往案上一放,“努尔哈赤这是想挑拨离间,让叶赫和科尔沁不再信咱们。”
郭太子妃接过情报,仔细看了看:“东哥和哲哲现已在国子监学习,不如让她们写封信回各自的部落,澄清谣言?再让太后出面,赏赐叶赫和科尔沁一些绸缎和茶叶,以表大明的意意。”
“娘说得对!”朱徵妲从怀里掏出个小荷包,里面装着几颗晒干的桂花,“我去国子监找东哥姐姐和哲哲姐姐,她们喜欢桂花,我跟她们说,她们肯定会写的。而且国子监的先生们都知道她们没做错事,让先生们也帮着说说话,部落里的人就会信了。”
沈砚笑着点头:“小帝姬这个主意好!国子监的先生多是饱学之士,在草原部落里也有声望,有他们作证,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朱常洛揉了揉女儿的头:“那妲妲就辛苦一趟,跟张清芷一起去国子监。记住,路上要听话,别乱跑。”
朱徵妲用力点头,拉着张清芷的手就往外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爹爹放心,我会让东哥姐姐和哲哲姐姐好好写信的!”
两人刚出东宫,早有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候在门外。车帘掀开一道缝,露出王来聘半张坚毅的脸庞:‘张姑娘,小郡主,末将等候多时了。’
张清芷扶着朱徵妲上车,刚掀开车帘就闻到一股铁屑与木屑混合的气息——王来聘一身铠甲未卸,肩甲还沾着城外作坊的黄土,李半天则把短刀别在腰后,手里的布包被图纸撑得鼓鼓囊囊。“张姑娘,这是吴钟师傅让带的‘迅雷铳’改良图纸,加了三连发的铜制转轮,还有流民子弟的练箭册子,里面记着小石头拉弓的力气、二丫的射靶准头,都标得清楚。”王来聘说着递过布包,目光落在朱徵妲身上时软了些,“小郡主放心,孩子们的冬衣刚发下去,是用边军换下来的旧白布改的,虽说不新,但挡风。”
朱徵妲指尖刚碰到布包上的粗线,忽然眼睛一亮:“旧白布?那正好!李师傅,建州人要在叶赫河凿冰,咱们的士兵要是把旧白布裁成风衣、缝成帽子,往雪地里一站,不就跟雪地融在一起了?这样建州的探子远看根本发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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