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伐魏的战事,如同秋风扫落叶,迅猛而酷烈。
在全新的军功制度(削耳记功)和便捷军粮(炒面)的双重加持下,秦军锐士展现出前所未有的高效与凶悍。
短短三个月,魏军节节败退,边境数座重镇接连易主,兵锋直指大梁城下。
魏王假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派遣使者,携带重礼和屈辱的求和国书,星夜兼程赶往咸阳。
金银珠玉、美人珍宝,如同流水般送入丞相府,只求吕不韦能高抬贵手,令秦军止戈。
在榨干了魏国最后一滴油水,并迫使其割让了大片土地之后,吕不韦终于“勉为其难”地接受了求和,下令前线班师回朝。
凯旋之师尚未抵达咸阳,一场论功行赏、同时也是整肃军纪的大朝会,便在章台宫隆重举行。
大殿之内,文武百官齐聚,得胜归来的将领们甲胄未卸,风尘仆仆,脸上洋溢着胜利的骄傲与对封赏的期待。
丞相吕不韦立于御阶之下,手持功劳簿,声音洪亮,一一唱名,依据新规核算军功,进行赏赐。
蒙骜用兵稳健,战果辉煌,获赐千金,增食邑;其麾下各级将领也按功行赏,晋升爵位者不乏其人。
整个朝堂之上,气氛热烈,一派欢腾。
然而,当论及偏师主将、老将王龁时,吕不韦的声音却陡然转冷,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
“上将军王龁!”吕不韦目光如电,直射向站在武将队列前列、一脸傲然的王龁,“你率偏师南下,牵制魏军,本有功于国。然,军报有载,你于攻克魏国垣雍之地时,曾俘获魏军士卒三千余众!”
王龁眉头一皱,似乎预感到什么,但依旧挺直腰板,傲然道:“确有此事!魏卒负隅顽抗,伤亡惨重,余者皆降!”
“既已降,为何不依大王新诏,以削耳断指记功,妥善安置降卒,充实边地人口?”吕不韦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反而下令,将三千降卒,尽数坑杀,以首级冒领军功?!你可知罪!”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坑杀降卒!
这在新政推行之初,无疑是顶风作案,公然挑衅!
王龁脸色瞬间涨红,梗着脖子反驳道:“丞相!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三千降卒,人数众多,看管不易,若生哗变,后果不堪设想!坑杀以绝后患,乃为将者权宜之计!岂能因一纸新政,便缚住将士手脚,置大军安危于不顾?!再者,斩首记功,乃我大秦百年传统,何错之有?!”
他这番说辞,立刻引来了不少军中老派将领的暗暗点头。
在他们看来,杀降虽然残忍,但在特定情况下确是“必要之恶”。
“权宜之计?传统?”吕不韦冷笑一声,踏步上前,气势逼人,“大王新政,言犹在耳!‘首级是死的,人才是活的’!你王龁身为上将军,不以国策为重,阳奉阴违,为一己军功,滥杀已降之卒,毁我大秦招降纳叛之信义,耗我急需之丁口!此风若长,新政何以推行?山东之民,谁还敢降我大秦?!你这不是权宜,是抗命!是祸国!”
吕不韦词锋犀利,句句诛心,将王龁的行为上升到了破坏国家战略的高度。
“丞相!末将一片忠心,天地可鉴!”王龁气得浑身发抖,转向御座上的嬴政,扑通一声跪下,“大王!臣追随先王,征战数十载,浴血沙场,身上伤痕累累,皆为秦室!今日岂能因区区降卒,受此污蔑?!请大王明鉴!”
蒙骜等几位与王龁交好的将领也纷纷出列求情:“丞相,王将军虽有过失,然其心可悯,其功可表,还望从轻发落!”
“大战方歇,阵前斩将,恐寒将士之心啊!”
朝堂之上,顿时分为两派,争论不休。
御座之上,嬴政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的争执,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他自然明白吕不韦借题发挥、整肃军纪、树立权威的意图,也清楚杀降尤其是大规模杀降的弊端。
但王龁毕竟是秦国宿将,战功赫赫,若因此被严惩,乃至逼走,对秦国确是巨大损失。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站在文官队列中、一脸平静仿佛事不关己的燕丹。
他拼命地用眼神示意:快说话!劝劝吕不韦!保住王龁!你是安秦君,你的话吕不韦总会考虑几分!
然而,燕丹仿佛完全没有接收到他的信号,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如同老僧入定,对嬴政焦灼的目光视而不见。
就在嬴政几乎要忍不住亲自开口干预时,吕不韦已然做出了决断。
他不再理会众人的求情,转身对嬴政躬身,声音斩钉截铁:“大王!法不容情!王龁公然抗命,滥杀降卒,影响恶劣,若不严惩,何以儆效尤?何以推行新政?臣请大王下诏,罢免王龁上将军之职,夺其爵禄,以正国法!”
嬴政的心猛地一沉。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见燕丹依旧毫无反应,而吕不韦的目光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他知道,此刻若强行保下王龁,不仅会与吕不韦正面冲突,更会让自己刚刚借助燕丹找回的一点主动权丧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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