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朝二年,冬。
当【天宫号】上的御宴佳肴刚刚摆上长桌,醇厚的美酒才将将注入琉璃盏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布林迪西港,正被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划破了黎明前的宁静。
“神罚!是神罚——!”
一艘罗马三列桨侦察船,像一头被剔去了半身骨肉的垂死巨兽,歪歪斜斜地冲入了港口。它的主桅杆从中折断,焦黑的断口平滑如镜;船身遍布着匪夷所思的圆形孔洞,仿佛被天外的巨兽啃噬过。
船上幸存的几十名水手,无一完整。他们或目光呆滞,或疯癫狂笑,口中只反复念叨着几个支离破碎的词语:“太阳……天上的山……光……一切都消失了……”
港口的守备官冲上甲板,只看了一眼,便胃里翻江倒海。他看到一名百夫长,正蜷缩在角落,用指甲在甲板上疯狂刻画着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光芒的眼睛图案,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这艘船,带回的不是战报。
是足以摧毁一个文明心气的……神谕。
消息以罗马帝国最引以为傲的驿道系统,用跑死了三十七匹战马的代价,在两天后的黄昏,撞入了永恒之城——罗马。
元老院的灯火彻夜通明。
象牙与黄金装饰的议事厅内,数百名身穿白色托加长袍的元老,此刻却像是菜市场里被掐住脖子的鹅,一张张素来威严的面孔涨得通红,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死寂,一种比歇斯底里的嚎哭更令人胆寒的死寂。
直到一名上了年纪的元老,颤抖着双手,将那份由布林迪西港守备官亲笔书写的、字迹潦草混乱的报告,失手掉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啪嗒。”
一声轻响,如同导火索,瞬间引爆了整座议事厅。
“五百艘战舰……五万名罗马公民……半个时辰……”一名元老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卢基乌斯……我们最强的舰队……就这么……清理干净了?”
“清理干净……”另一个主和派的议官猛地跳了起来,双目赤红,指着元老院首席的位置,那里,盖乌斯·科尔内利乌斯·西庇阿如一尊石雕般静坐。
“西庇阿!这就是你带来的‘荣耀’!你这个战争贩子!是你!是你将罗马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你听到了吗?‘清理’!我们在那个东方神皇的眼里,不过是需要被‘清理’的垃圾!”
“神罚……报告里说,是天降神罚!”
“我想起来了……西庇阿带回来的报告里就提过,那个东方人自称神明……我们当时还嘲笑他,说他是被东方的巫术吓破了胆!”
恐慌,如同最迅猛的瘟疫,在这些罗马最高贵的头脑中疯狂蔓延。他们联想到了西庇阿归来时描述的种种“神迹”,那些他们曾嗤之以鼻的、认为是蛮族夸大其词的荒诞故事,此刻却化作了最锋利的尖刀,一刀刀剜着他们那颗名为“骄傲”的心脏。
然而,真正的恐惧,才刚刚降临。
议事厅的角落,一名平日里以消息灵通着称的富商元老,脸色早已煞白如纸。就在刚才,骚乱开始时,一名仆人悄无声息地递给了他一卷用东方丝绸捆绑的……竹简。
他本以为是自己某个商会的紧急情报,可当他展开竹简,瞳孔便骤然缩成了针尖。
那上面,用无可挑剔的拉丁文,清晰地记录了克里特岛以北海域发生的一切。
其详细程度,令人发指。
从神朝舰队出现的精确时间,到【镇远级】战舰主炮的能量读数估算,再到旗舰“无敌号”被三道光束同时湮灭的精准角度……甚至,连卢基乌斯司令官在生命最后一刻,低声说出的那句遗言——“我们面对的,不是凡人”——都一字不差地记录在案。
在这份情报的末尾,是一行用鲜血写就的签名,以及一个朱红色的、古朴而神秘的印章。
签名是:【天机阁】。
“噗通。”
这位富商元老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竹简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滚到了议事厅的中央。
“我的神啊……”他声音发颤,带着哭腔,指着那卷竹简,像是看到了地狱的使者,“看看这个……看看这个!比我们自己的信使……快了整整一天!一天啊!他们……他们的人……就在我们中间!”
这句话的杀伤力,远胜于海军全灭的消息。
如果说舰队的覆灭,是罗马的臂膀被斩断,那么这份竹简的出现,则意味着敌人的匕首,早已抵在了罗马的心脏上。
整个元老院,彻底失控了。
有人哀嚎,有人痛哭,更有人开始语无伦次地咒骂西庇阿,要求立刻派出使者,向东方神皇无条件投降。
罗马的荣耀,在这一刻,被碾碎得荡然无存。
……
西庇阿府邸,祖灵祠堂。
盖乌斯·科尔内利乌斯·西庇阿,独自一人,静静地跪坐在刻满了家族先贤名字的石碑前。
从接到消息的那一刻起,他就将自己关在了这里,整整一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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