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办公桌上震动时,方英正对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进价单揉太阳穴,指尖刚触到接听键,妹妹方朵带着哭腔的声音就像针一样扎进耳朵:“姐……妈她、她哭着摔东西,我好怕……”
方英的心猛地一沉,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却立刻放软语气,刻意让声音听起来轻快又笃定:“朵朵不怕,妈就是今天心情有点小别扭,过会儿就好了。你先回房间写作业,把门轻轻关上,写完就乖乖睡觉,明天上学可不能迟到——迟到的话,老师的小红花可就不给你啦。”
电话那头的抽噎渐渐平息,传来方朵软糯的应答:“好的,姐姐。”挂断电话的瞬间,方英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蛋糕店外冲。楼道里的灯光惨白,她踩着高跟鞋狂奔,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撞出急促的回响,脑子里全是母亲俞春花近来的模样:眼角的细纹深了,饭吃得越来越少,深夜总在客厅踱步,有时会对着窗外发呆,那些她以为“只是情绪不好”的细节,此刻全变成密密麻麻的针,扎得她心慌。她攥紧拳头,一遍遍默念:妈,千万别出事,千万别。
拦出租车时,方英的手都在抖,报完地址就死死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催了司机三次“麻烦再快一点”。车子刚在小区门口停稳,她没等找零就推门下了车,帆布包撞在腿上,脚步声急促地敲在水泥路上,引得门卫大爷抬头看了两眼。可刚跑到小区大门口,一声沉闷的巨响猛地炸开,像惊雷砸在地面,震得她耳膜发疼。紧接着,有人尖声喊起来:“有人跳楼了!快打120!”
方英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住。她不敢回头,后背的汗毛全竖了起来,不祥的预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一点点、颤抖着转过身,视线穿过涌来的人群,落在花坛边——那件藏青色外套,是她上周刚给母亲买的,质地柔软,母亲说穿起来暖和,此刻却被刺目的红色浸透,像一块被血浸染的绒布。而外套的主人,她的母亲俞春花,一动不动地倒在血泊里,头发散乱地铺在地上,侧脸贴着冰冷的水泥,再无往日的温和模样。
周围的惊呼、议论声突然变得遥远,像被罩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外,方英的世界里只剩下那片铺展开的红,刺得她眼睛生疼。她张了张嘴,喉咙像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过了好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破碎的字,带着撕心裂肺的痛,在风里散开:“妈……”
这一声呼喊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踉跄着往前冲,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膝盖擦过水泥地,火辣辣地疼,可她顾不上这些,爬起来又跌跌撞撞地跑,直到扑到母亲身边。她跪倒在地,颤抖着伸出手,却不敢碰母亲,指尖悬在半空中,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地上,混着泥土和血迹,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妈!妈你醒醒!”她终于哭出声,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你看看我,我是方英啊!你别吓我,我们去医院,现在就去!”她伸手去抱母亲,却发现母亲的身体冰冷僵硬,那熟悉的温度彻底消失,只剩下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钻进她的骨头里。
人群越聚越多,有人在打电话报警,有人在低声议论,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闪光灯一下下亮起,刺得方英睁不开眼。她猛地抬起头,红着眼睛冲周围的人吼:“别拍了!都别拍了!”声音里的绝望和愤怒,让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几分,拍照的人尴尬地收起了手机,却仍有目光落在她们身上,像一根根冰冷的针,扎得人难受。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刺破了小区的宁静。医护人员推着担架跑过来,拉起警戒线,将围观的人挡在外面。“家属让一让,我们要进行抢救。”护士的声音冷静而专业,方英却像没听见一样,死死抓着母亲的手不肯松开,那只手曾经无数次牵过她,给她梳辫子,给她缝扣子,此刻却再也不会回应她的触碰。
“让我们来吧,还有希望。”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忍。方英这才恍惚着松开手,看着医护人员将母亲抬上担架,盖上白布,只露出一双穿着布鞋的脚。她踉跄着跟在后面,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妈不能有事,绝对不能。
救护车呼啸着驶离小区,方英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坐在自行车后座,载着她去学校,风吹起母亲的头发,拂过她的脸颊,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想起她第一次月考考砸了,躲在房间里哭,母亲没有骂她,只是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她的背说:“没关系,下次努力就好”;想起她工作后第一次赚到钱,给母亲买了一条围巾,母亲戴在脖子上,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逢人就说:“这是我大女儿买的”
那些温暖的片段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闪过,与此刻担架上冰冷的身影形成尖锐的对比,疼得她心脏快要裂开。她掏出手机,想给方朵回个电话报平安,手指却抖得按不准号码,好几次都拨错了。她不敢告诉妹妹真相,那个才上小学三年级的小姑娘,还等着母亲给她梳辫子,等着母亲给她做红烧肉,她怎么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