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然草》原文: 「狂人は、堪へがたき事をも堪へ、及ばぬ事をも愿ひ、…」
长宗我部盛亲讷讷的说出: “痴狂之人,忍耐难以忍耐之事,渴望无法企及之物…”此言一出,带出阵阵灰白色热气,其间带着他心房的余温。
吉良晴已经和那个莽夫坐着牛车回到了馆舍,而盛亲跟随人流走出广间,冬夜的冷风扑面而来,却无法吹散他脸上的滚烫和心中的翻江倒海。
方才梦里父亲咒骂母亲斋藤氏的那句不及黄泉无相见也,虽然来自唐土的《左传》,可是于他们长宗我部家而言,却不是他父亲那个因为体质虚弱、脸色苍白且动作文静,被敌人和家臣戏称为「姬和子」的人能说出来的。
他独自站在冰冷的庭院中,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手指深深插进头发,用力揉搓着刺痛的头顶,仿佛想把那个女人的声音和样子从脑子里抠出去。
『不及黄泉……无相见……之约说的是父亲还是我和她?』
而后他似乎看到寒风化作有形之物,掠过箭楼,带着濑户内海特有的咸腥气息。那场绯色的幻梦竟揪得他心头没来由的痛。
还记得那是十六年前,土佐浦户城那个闷热得令人心烦意乱的午后。
那时他还只是个十岁的少年,身体里刚刚开始涌动起一些模糊而躁动的潮汐。那个叫吉良晴的女人,是父亲新得的宠妾,像一株被强行移栽到土佐山海之间的异域奇花,美丽得格格不入,也沉默得让人不安。
他记得有一次,他像只躁动的小兽,在廊下无心撞见了她。她正凭栏望着庭院里蔫答答的紫阳花,侧影在逆光中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一股不同于海风腥咸的、淡淡的、类似栀子花浸泡在泉水里的幽香,飘进他的鼻腔。
他鬼使神差地停住脚步,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你是父亲给我找来的吗?”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脸颊烧得厉害。那是他对“女人”最初级的、也是最原始的占有性幻想。
吉良晴闻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厌恶,也没有讨好,只有一种近乎疲惫的、对孩童胡闹的宽容。她似乎觉得好笑,嘴角极淡地弯了一下,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拂去他肩头不知在哪沾上的草屑。
“小殿下,” 她的声音也带着那种慵懒的沙哑,像羽毛搔过心尖,“妾身是您父亲的侧室,按礼法,您该唤我一声‘母亲’才是。”
就是那一下触碰,那一声“母亲”,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蒙昧的青春期。一种混杂着禁忌、屈辱、以及无法言说的刺激感的战栗,瞬间席卷了他。他几乎是落荒而逃,但那个画面、那种触感、那句“母亲”,却像烙印般刻在了他的记忆深处。
后来,就是这个他潜意识里曾幻想过的“母亲”,被家臣们当作祸水,要送往大阪。送行那天,场面混乱而压抑。他躲在人群后面,看着那个曾经给他带来过致命战栗的身影即将离去,一种莫名的、巨大的失落和愧疚感攫住了他。他挤上前,鼓足勇气,对着即将上轿的吉良晴喊了一句:“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都可以!”
吉良晴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次,她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宽容,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和……认命般的嘲讽。她盯着他,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那句话:“不及黄泉……无相见也。”
“寡廉鲜耻的贱人……”他齿缝间挤出低咒,手指深深插进发间,用力揉搓着头皮,仿佛想把那女人的声音和样子从脑髓里抠出去。“既说了死生不复相见,今日又何必来?来了,又何必当众辱我!”
愤怒灼烧着他的胸腔。可就在这时,一道电光劈开了混乱的黑暗——是《左传》!是郑伯克段于鄢!那句“不及黄泉,无相见也”之后,发生了什么?是颍考叔献计,“阙地及泉,隧而相见”!
这个念头如野火燎原,瞬间吞噬了所有羞辱感。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那女人离去的方向,眼中混乱的怒火渐渐被一种难以置信、却又带着致命诱惑的狂喜所取代。呼吸骤然变得急促,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竟点燃了一把更旺的邪火。
『等等……』他心念电转,『她为何偏偏要在此时、此地,对我重提这句“死别”之言?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用那种……仿佛承载了无尽往事的悲凉语调?』
『我长宗我部盛亲,好歹是土佐守,一国大名。她若单纯要辱我,大可厉声斥骂,何必引经据典,说得如此……百转千回?这不合常理。除非……』
一个荒谬却让他血脉偾张的念头破土而出:『除非这话根本不是羞辱!而是一种试探?一种唯有我这般读过书、知典故的人才能听懂的……暗号?』
『是了!』他几乎要为自己的“洞察”喝彩,『她贵为天下人之生母,江户的御母堂,为何要无缘无故折辱一个对她毫无威胁的年轻大名?于她有何益处?折辱是假,引起我“特别”的注意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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