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骑兵营的训练场,在新铺的细沙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极了十年前我为雪儿圈定的练习区域边缘那排矮桩。雪儿正坐在我对面的看台上,手里捧着个褪色的帆布包,里面是双小小的马靴——那是她五岁时我特意请鞋匠做的,鞋底缝了防滑胶,如今鞋跟已经磨平。她忽然抬眼,帆布包在膝头轻轻晃了晃:“爸,今天想问你那些藏在安全绳和玩笑里的事,关于你为我选的马道,和没说出口的期盼。”
我的指腹在看台的木棱上蹭了蹭,带着松木的清香。从营部的铁柜里翻出张泛黄的图纸,是当年为雪儿设计的马术训练场草图,边角标着“沙坑厚度增至30公分”“障碍高度可调节”的小字。“嗯,”我把图纸推到她面前,“你问吧,那些关于场地和心思的细节,爸都记在图纸的折痕里。”
“第一个,”她声音轻得像马驹踏过草地,“你教我马术的场地,是不是特意选了最安全的地方,怕我出意外?”
是,把全营最平整的地块圈了出来,还让人把碎石全筛了出去。沙坑铺得比标准训练场厚一半,障碍用的是泡沫芯外包帆布,连围栏都换成了软质橡胶管。副将说“将军,这哪是训练场,是棉花堆”,我却觉得,只要能护着你,就算把场地铺成云朵也值得——原来为人父母,最先想的从来不是孩子能跳多高,是摔下来时能有多轻。
“是,”我望着她眼里的光,那里面有晓眉当年的清亮,“想让你摔也摔在软地方,疼也疼得轻一点。”
雪儿的睫毛颤了颤,指尖轻轻点在图纸上的沙坑标记:“第二个,当时副将看到我控马,有没有跟你说‘将军,你女儿真是个天才’?”
说了,还拽着我胳膊说了三遍。他当时手里的马鞭都掉了,瞪着眼说“将军,这丫头是天生的骑手!我骑了二十年马,都没她那股子灵气”。后来他总往训练场跑,说要跟“小元帅”学两招,其实是想看着你练马——原来孩子的天赋,能让最不服输的老兵都心甘情愿认输。
“说了,”我声音沉了些,“他那激动的样子,比自己得了军功还高兴。”
她往我身边挪了挪,肩膀轻轻撞了撞我的胳膊:“第三个,我学会骑马后,你有没有带我骑着马去看过军营外的风景?”
带过,在你第一次独立完成障碍赛那天。牵着“踏雪”的缰绳,带你沿着海岸线慢慢走,看渔船归港,看海鸥追浪。你趴在马背上说“爸,原来外面的海比军营的旗杆还宽”,我当时就想,等你再大点,带你骑遍天下的草原和山川——原来父母的承诺,藏在每一次“以后带你去”里。
“带过,”我笑了,眼角发涩,“想让你知道,马能带你去的地方,比地图上的边界还远。”
雪儿拿起那双小马靴,对着晨光照了照,鞋跟的磨损处泛着柔和的光:“第四个,你宠我上天,战友们有没有跟你开玩笑说‘将军,你这是把女儿惯坏啦’?”
开了,炊事班老李端着粥锅都能打趣两句。他们说“将军对女儿比对战马还上心”“小元帅要星星,你怕是得架梯子摘”,我嘴上说“小孩子就得疼”,心里却偷着乐——原来被人说“惯坏了”,也是种藏不住的幸福。
“有,”我捏了捏她的脸颊,“可他们眼里的羡慕,比玩笑多。”
她沉默了会儿,把小马靴放回帆布包,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第五个,我无师自通的马术,有没有让你觉得‘这孩子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第一次看你牵着狂马回来时就觉得了。小小的身子站在马旁,明明还在喘粗气,眼神却亮得像将星。我对着你妈妈的照片说“晓眉,咱女儿以后肯定比我有出息”,照片上的她笑得温柔,仿佛在应我——原来父母的预见,从来不是凭空猜测,是从孩子眼里的光里,看到的未来。
“有,”我望着远处的海平面,“觉得我的雪儿,以后能站在比爸更高的地方。”
雪儿忽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布偶,小布偶骑着匹棉花做的马,旁边的大布偶正往沙坑里填棉花,背景画着软质围栏。“爸,这个给你。”她把布偶放在我手里,“我照着图纸缝的。爸,你为我铺沙子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比指挥打仗还紧张?”
布偶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暖得像当年你第一次踩进沙坑时,我手心的温度。我望着雪儿眼里的期待,眼泪没忍住,掉在布偶的马背上。这丫头,总能把最细微的付出,变成最贴心的懂得。
“是,”我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怕沙子铺得不够厚,怕围栏不够软,怕你有一点点疼。”
午后的阳光晒得训练场暖洋洋的,雪儿正翻着我的骑兵日志,某一页贴着张她五岁时的照片:穿着小马靴,手里攥着缰绳,站在“踏雪”旁边,个子刚到马腹。她忽然坐起来,手里捏着张纸条,是当年副将写的“观小元帅驯马有感”,末尾画了个擦眼泪的小人——那是他被雪儿的勇敢感动的样子。“爸,再问你几个关于逃跑和安全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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