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铁锈味混合着劣质机油的馊臭呛入烬生的鼻腔,他几乎是滚下那截通往地狱的梯子,金属的棱角狠狠剐蹭着他布满擦伤的手肘。绞肉机酒馆后巷的惨叫和狂笑、血瞳那仿佛要将灵魂吸进去的漩涡状瞳孔残影,还有体内那三股互相撕咬、恨不得把他五脏六腑都扯出来的异种能量——冰冷的逻辑熵流像毒蛇盘踞大脑、右眼深处那块属于邪神的腐肉贪婪地搏动、血瞳硬塞进来的阴寒气息则像无数冰针在骨髓里钻——这一切,都在他扑倒在永夜都市地表那刀割般的寒风中,暂时被冻僵了那么一瞬。他蜷缩在一堆冰冷的、边缘翻卷着锋利铁皮的残骸旁,肺像个破风箱般剧烈拉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腥味和冰碴子刮过喉咙的痛。后颈那块微弱的蓝色幽光,在无边的死寂里奄奄一息,像他这条命一样飘忽。
触目所及,是逻辑圣殿坍塌后的巨大尸骸。扭曲的合金肋骨支棱着刺向永夜的穹顶,庞大的AI核心如同腐烂的巨兽内脏半埋在锈蚀的装甲板下,断裂的管线垂落,渗出粘稠的冷却液,一滴一滴砸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发出细微却清晰得瘆人的“嗒…嗒…”声。空气中塞满了金属被岁月啃噬后的腐臭粉尘味,还有某种…冷却系统泄漏后的刺鼻酸腐气,像是混合了工业消毒水和死亡的味道。这是长明种排泄他们造物“错误”的地方,一个属于机器和逻辑的乱葬岗。他趴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得刺骨的金属,能感觉到自己滚烫的汗珠迅速在那上面凝成一小片冰膜。
咚…
咚…
咚…
声音不高,却硬生生凿穿了呼啸的风,带着一种极有规律的冷酷,精确得如同秒针跳动。每一次沉闷的撞击传来,脚下的金属地面都传来一丝几乎察觉不到,却直抵心房的震动。那不是震动,更像是这钢铁坟场本身沉重的心跳,冰冷地宣告着某个终结者的到来。
烬生心脏猛地一缩,一种生物本能的、面对天敌的毛骨悚然瞬间攥紧了他。他抬起头,目光在废钢的迷宫里艰难搜寻。
庞然的阴影在废墟深处移动。一身漆黑、毫无光泽,仿佛连光线都能吸进去的动力甲,在幽暗的天幕背景下只有冷酷的剪影。肩甲厚重得如同攻城锤,棱角狰狞。每一次脚步落下,都有金属残片被无情踏碎,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惨叫,接着便是碎片溅开的清脆声响。它手里拖着的东西更加骇人——一把被高速驱动,正在黑暗中低沉咆哮的链锯巨剑,锯齿撕扯着空气,划开一道足以冻结思维的惨白寒芒。胸甲中央,一个用冰冷金属蚀刻成的徽记在极微弱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咬合的精密齿轮,中央镶嵌着一颗毫无生气、漠然俯瞰一切的机械眼球。
是守夜人!永夜巡逻队最冷酷无情的清除工具!
冷汗瞬间从烬生的额角、脊背涔涔而下。他下意识就想把自己缩得更小,埋进那片冰冷的金属阴影里。但这副被改造过的躯体,此刻像个灌了铅又接了错电线的破烂木偶,四肢百骸都在那三股力量的疯狂撕扯下僵硬不听使唤。恐惧不是攥住了心脏,而是像冰水一样灌满了他的胸腔,每一次吸气都冰冷沉重。
守夜人沉重的脚步声……停住了。
那颗覆盖着深渊般漆黑面甲的头颅,极其精准地,转向了他藏身的这片废墟。面罩上没有视窗,没有缝隙,只有一片纯粹、吞噬一切的黑暗。然后,一个声音从那黑暗深处传了出来,如同两块粗糙的铸铁在互相刮擦,每一个音节都被机械严重变调过,剥离了所有属于人类的温度,只剩下执行指令的冰冷:
“污…染…体…清…除…”
声音像一根烧红的钢钎,狠狠捅穿了烬生的耳膜,也捅破了他意识里那层被混乱包裹的迷雾!
父亲?!
这个念头如同无声的霹雳在他脑中炸开!那声音被扭曲得像劣质录音,每一个音节都被机器的逻辑强行掰断、碾碎,可他……该死地在那冰冷的机械噪音的残渣里,捕捉到了一丝……不,不是捕捉,是烙在他灵魂深处的记忆碎片被这宣告粗暴地唤醒了!那个在他发烧时笨拙地用手背试他额头温度的男人,那个因为他又拆了玩具而气得胡子都翘起来、却憋着笑说要修理他的男人……怎么可能?!
“不…”一个破碎的音节不受控制地冲出了烬生的喉咙,干涩得像喉咙被砂纸磨过。巨大的荒谬感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的喉咙,让他窒息。恐惧被这荒谬扭曲成一种更加尖锐的痛苦,直抵灵魂深处。那是父亲?那具温暖的、带着机油和烟丝味道的躯体,现在被塞在这身代表着绝对清洗和死亡的铁壳子里?来……清除他?!亲生儿子?!
“呜——嗡!!!”链锯剑那原本低沉的哀鸣陡然拔高,瞬间撕裂空气,爆发出嗜血的尖啸!
守夜人庞大的身躯没有丝毫预兆地爆发出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恐怖速度!动力关节处的液压活塞发出沉闷、仿佛野兽在喉咙底咆哮的“咯隆”声!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那把咆哮的巨剑,带着足以撕裂小型飞船装甲的毁灭力量,裹挟着劲风,朝着烬生藏身的金属堆,当头劈下!时间在那瞬间被压缩到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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