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阴冷,寒风从缝隙钻入,发出呜呜的哀鸣,如同鬼魂的低语。
李铁崖靠坐在石壁下,就着洞口透入的、最后一点天光,用那柄豁口的横刀,仔细地削着一根坚韧的硬木。他的动作很慢,因为只有一条手臂能用,且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但每一刀都极其稳定、专注。木屑簌簌落下,逐渐显露出一段尖锐的矛头形状。
小乙蜷缩在旁边,学着李铁崖的样子,用短刃打磨着一根稍细的木杆,试图将其与李铁崖削好的矛头绑扎在一起。他的手被粗糙的木料磨出了血泡,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洞内弥漫着一种沉默的、近乎凝滞的专注。没有言语,只有刀刃刮过木材的沙沙声,和两人粗重却压抑的呼吸声。
他们在制作武器。简陋,粗糙,却是他们此刻唯一能依靠的东西。
李铁崖的目光偶尔会抬起,扫过洞外沉沉的夜色,耳朵捕捉着风带来的每一丝异响。卢龙军的搜捕或许还未结束,这片荒野本身也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但他们不能再等了。每多停留一刻,体力就在消耗,危机就在临近。
必须主动做点什么。
“够用了。”李铁崖终于停下动作,将削好的简易矛头递给小乙。那矛头甚至没有金属,只是将硬木前端削得极其尖锐,再用火略微烘烤硬化,但在他手中,依旧是能刺穿皮肉的凶器。
小乙接过,用撕成条的衣物纤维,混合着收集来的坚韧树皮,仔细地将矛头牢牢绑在木杆上,做成了一支简陋的长矛。虽然丑陋,但握在手中,却让人心安了几分。
李铁崖自己也用类似的方法,给自己做了一支更长的、更适合独臂持握的矛。那柄豁口横刀则插在腰间,以备近身搏杀。
“吃点东西。”李铁崖将从卢龙兵身上搜刮来的最后一点干粮分成两份,将稍多的一份递给小乙。
干硬冰冷的食物就着雪水艰难下咽,提供着微不足道的热量。
吃完最后一口,李铁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感受着伤口传来的抗议。他走到洞口,拨开藤蔓,望向外面漆黑一片、危机四伏的荒野。
“小乙。”
“在,铁崖哥。”
“怕吗?”
“……有点。但跟着你,不怕。”
李铁崖回头看了少年一眼,黑暗中,能看到那双眼睛里闪烁的、混合着恐惧和信任的光。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是时候了。
他率先钻出山洞,小乙紧紧跟上,手中紧握着那支粗糙的长矛。
他们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只能凭着感觉,向着昨夜匪寨相反的方向,也就是更深的北方跋涉。李铁崖凭借多年的经验和本能,尽量选择易于隐藏、又能观察四周的地形移动。
寒冷和饥饿如影随形。伤口在寒冷的刺激下不断发出疼痛的警告。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但这一次,他们不再像丧家之犬般纯粹逃亡。李铁崖的目光如同猎鹰,不断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寻找着任何可能利用的东西——可食用的草根、藏身的洞穴、甚至可能存在的猎物踪迹。
第二天下午,他们的运气似乎来了。
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他们发现了几具散落的尸体。看装束,似乎是之前从匪寨溃逃出来的匪徒,在慌不择路的逃亡中,可能因为内讧或者遭遇了野兽,死在了这里。尸体已经被冻得僵硬,但身上的皮袄和携带的一点干粮袋还在。
李铁崖没有丝毫犹豫,上前仔细检查。食物早已被搜刮一空,但皮袄御寒还有用。他和小乙剥下相对完好的两件皮袄换上,顿时感觉暖和了许多。更重要的是,他从一具尸体旁,找到了一把被遗弃的、虽然老旧却保养得还算不错的弩,以及五六支弩箭!
这简直是天降横财!
有了远程武器,他们的生存能力和狩猎机会大大增加。
李铁崖仔细检查了弩机,确认还能使用,便将弩和箭矢小心收好。
继续前行。有了皮袄,夜晚似乎不再那么难熬。李铁崖开始尝试用弩狩猎。他独臂上弩极其困难且缓慢,需要借助树木和脚蹬,且准头因伤势和器械老旧而大打折扣。但几次失败后,他终于成功射中了一只出来觅食的瘦弱野兔。
虽然肉少得可怜,但那口热腾腾的、带着腥气的肉汤,对于饥寒交迫的两人来说,无异于珍馐美味。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绝境中重新点燃。
然而,好运并未持续太久。
几天后,就在他们穿过一片枯木林时,遭遇了真正的危机。
一支大约七八人的队伍,从侧翼的沟壑中钻了出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这些人装束比张彪的手下还要破烂,面黄肌瘦,眼神却如同饿狼般贪婪和凶戾,手中拿着锈迹斑斑的刀斧和削尖的木棍,显然也是在这片土地上挣扎求存的流寇或者溃兵。
为首的是个独眼龙,瞎掉的眼睛用一块脏污的皮子遮着,剩下的那只眼睛死死盯着李铁崖和小乙,尤其是他们身上的皮袄和李铁崖背着的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发出沙哑的笑声:“嘿嘿……兄弟们,看来今天运气不错,碰到两只肥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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