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刀锋,灼热的火焰,凄厉的惨叫,以及战马沉重的蹄声踏碎骨肉的闷响——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匪寨覆灭的最终乐章。
李铁崖拖着小乙,如同两道在狂风暴雨中挣扎的阴影,凭借着对寨子地形的熟悉和预先的观察,拼命向着记忆中的后寨薄弱点冲去。身后是炼狱,前方是未知的生路。
他们撞开一处堆放杂物的破旧棚屋,从棚屋后墙一个被雨水冲垮的破洞钻了出去。洞外是一段陡峭的斜坡,长满了带刺的灌木。
“跳!”李铁崖低吼一声,毫不犹豫地率先滚了下去。尖锐的荆棘瞬间划破了他本就破烂的衣衫和尚未痊愈的伤口,带来一阵密集的刺痛。小乙紧随其后,发出压抑的痛哼。
两人狼狈不堪地滚到坡底,顾不得浑身刺痛和新增的划伤,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向着更深沉的黑暗荒野狂奔。
背后的喊杀声和火光似乎被山坡隔断了一些,但依旧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随着他们。卢龙军的骑兵显然训练有素,并未因剿匪的顺利而放松警惕,很快便有数骑绕过后寨,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呼喝着追了上来。
蹄声如雷,迅速逼近!
“分开跑!”李铁崖猛地推了小乙一把,嘶声吼道,“往林子里钻!别管我!”
小乙一个趔趄,回头看着李铁崖苍白如纸、却异常决绝的脸,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嘶声道:“不!铁崖哥!要死一起死!”
“放屁!”李铁崖厉声骂道,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一起死谁给我报仇?!快滚!这是命令!”
说完,他不再看小乙,猛地转身,从地上捡起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独臂持着,面向那几匹高速冲来的战马,眼中爆发出骇人的、近乎疯狂的决死之意!他竟然想要凭一己之力,为小乙争取时间!
那几名卢龙骑兵看到这螳臂当车般的身影,发出嘲弄的呼哨,速度丝毫不减,手中的马槊直指而来!
小乙看着李铁崖那决绝而孤独的背影,心如刀绞,最终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悲鸣,猛地转身,哭着扎进了侧方的密林之中。
就在骑兵即将冲到的刹那!
李铁崖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石块狠狠砸向为首战马的眼睛!同时身体向着侧前方猛地扑出,一个狼狈不堪却极其有效的翻滚,惊险万分地躲开了致命的槊尖和马蹄!
那战马被石块砸中眼窝,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兵猛地甩了下去!
另外两骑没想到李铁崖如此悍勇和敏捷,收势不及,从他身边一掠而过!
混乱只持续了一瞬。落马的骑兵咒骂着爬起,另外两骑也勒转马头,再次逼来。
李铁崖趁机连滚带爬,也扑向了另一侧的黑暗林地。他不敢直线奔跑,而是利用树木和起伏的地形,不断变换方向,躲避着身后射来的零星箭矢。
骑兵在密林中难以发挥速度优势,骂骂咧咧地下马徒步追赶。
一场在黑暗林间的亡命追逐就此展开。
李铁崖将逃亡的本能发挥到了极致。他仿佛又回到了涿阳城头那最绝望的时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但求生的**支撑着他,爆发出惊人的耐力。
他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地形——深沟、巨石、倒木,甚至故意制造声响误导追兵。偶尔有追兵逼近,他便利用林间阴影暴起反击,用石头、用削尖的树枝、甚至用牙齿,以伤换命,狠辣果决地解决掉两个落单的追兵,夺下了一把豁口的横刀和一小袋干粮。
血腥的搏杀和持续的奔跑,几乎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力气。背后的追兵似乎被他的悍勇和这片复杂林地暂时阻隔,但并未放弃。
天快亮时,李铁崖终于暂时甩开了追兵,躲进一处极其隐蔽的石缝中。他瘫倒在冰冷潮湿的石头上,剧烈地喘息着,如同离水的鱼,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不痛,旧伤崩裂,新伤添加,鲜血浸透了本就褴褛的衣衫。
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风声,虫鸣,远处隐约的鸟叫……追兵的声音似乎暂时消失了。
他不敢大意,就着石缝中渗出的冰冷雪水,艰难地吞咽着夺来的干粮,处理着身上几处最严重的伤口。
必须尽快找到小乙!那孩子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太过危险。
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感觉恢复了一丝气力,李铁崖挣扎着爬出石缝,小心翼翼地辨认方向,向着昨夜与小乙分开的大致区域摸去。
他在林间艰难地穿行,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同时留意着地面可能留下的痕迹。
然而,寻找了整整一个上午,几乎踏遍了那片区域,却丝毫没有发现小乙的踪迹。没有脚印,没有血迹,没有挣扎的痕迹,仿佛小乙凭空消失了一般。
李铁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是被卢龙军抓走了?还是遇到了野兽?或者……已经遭遇了不测?
一种巨大的恐慌和自责攫住了他。小乙是他从家乡带出来的,是他如今唯一的亲人般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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