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
李铁崖的咆哮在城头回荡,竟短暂盖过了风声雨声和厮杀声。那声音里蕴含的不仅仅是勇力,更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意志,一种要将所有绝望、疲惫、伤痛都焚烧殆尽的决绝!
刚刚涌上缺口的叛军被他这状若疯魔的气势所慑,竟真的迟疑了刹那。
就是这刹那!
李铁崖动了!
他不再固守原地,而是猛地向前踏出一步,铁槊如同毒龙出洞,直刺最前方一名叛军的咽喉!那叛军慌忙举盾,李铁崖却手腕一抖,槊尖诡异地向上挑起,精准地撬开了对方的下颌骨!惨叫声刚出口便戛然而止。
铁槊回收不及,另一名叛军趁机挥刀砍向他受伤的左臂。李铁崖竟不格挡,反而用左臂硬生生迎上去,让那刀锋砍在臂甲最厚实处,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同时右手铁槊借着回收之势,用槊纂(槊尾的金属套)狠狠砸向对方的面门!
“嘭!”又是一声闷响,那叛军鼻梁塌陷,鲜血迸流,仰面倒地。
李铁崖如同陷入绝境的困兽,每一击都简单、粗暴、高效,以伤换命,以命搏命!他不再追求格挡所有攻击,而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杀伤,同时凭借超人的反应和坚固的甲胄,硬抗下许多非致命的攻击。
这种完全不要命的打法,让叛军刚刚提起的勇气再次消散。他们是为了军功和赏钱而来,不是来和一头人形凶兽同归于尽的!
缺口处的局势,竟被他一人再次短暂稳定下来!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饮鸩止渴。李铁崖身上的伤口在不断增加,体力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他每一次呼吸都如同风箱拉扯,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早已流干,只剩下冰冷的血水不断从伤口渗出。
“韩七!”李铁崖一边挥槊格开一支冷箭,一边嘶声吼道,声音已然完全嘶哑,“校尉怎么样了?!”
韩七刚刚带人用最后的滚木砸退了一架云梯的进攻,闻声连滚爬爬地冲回墩台后方,只一眼,心便沉到了谷底。
校尉陈璘躺在地上,脸色灰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那名亲兵仍然徒劳地按着他的胸口,试图止住那不断外涌的鲜血,但自己的手却抖得厉害。陈璘的眼睛半睁着,望着黑沉沉的、不断落下雨水的天空,目光涣散,已无神采。
韩七扑到近前,手指颤抖地探向陈璘的鼻息。
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陈璘的嘴唇似乎动了一下,发出几乎无法听闻的微弱气音。
韩七将耳朵几乎贴到了他的唇边。
“……守……守住……”两个字,耗尽了这位老校尉最后的心力。他身体微微一颤,最后一丝气息断绝,半睁的眼睛里,最后凝固的是无尽的忧虑与不甘。
“校尉……殉国了!”韩七猛地抬起头,朝着李铁崖的方向,发出悲痛欲绝的嘶吼,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强行压抑着巨大的悲伤。
这一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城头每一个残存守军的心上。
最后的指望……没了。
迷茫和彻底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席卷了所有人。几个伤兵甚至直接瘫软在地,放弃了抵抗。
连李铁崖挥槊的动作都僵硬了一瞬,一股巨大的空茫感攫住了他。那个总是皱着眉头、却尽力为麾下争取粮饷、在战前会用力拍他肩膀说“靠你了,铁崖”的老校尉,就这么走了?
就在这士气即将彻底崩溃的瞬间!
韩七猛地跳了起来!老兵脸上泪痕未干,那道刀疤却因极度激动而扭曲,显得无比狰狞。他环视周围那些面如死灰的袍泽,猛地抽出横刀,指向城外无边无际的叛军,用尽平生力气,发出石破天惊的怒吼:
“校尉遗令!涿阳防务!由队正李铁崖接掌!令吾等死战到底!与城偕亡!!”
这不是请求,不是商议,而是在主将殉国的绝境下,以一种最残酷、最直接的方式,宣告了指挥权的转移!这是军中最无奈、却也最不容置疑的惯例!
所有守军,包括李铁崖自己,都愣住了。
目光再次齐刷刷地聚焦在李铁崖身上。
此刻的他,浑身浴血,甲胄破碎,多处伤口狰狞,拄着铁槊喘息不止,看上去比任何人都狼狈,都比任何人更需要休息。
但也是他,从一开始就顶在最前面,如同不可逾越的磐石!是他,以一人之力多次击退潮水般的攻势!是他,在所有人绝望时依旧发出战斗的咆哮!
除了他,还能有谁?
在这血与火的炼狱里,什么资历、什么官阶都是虚的。能带领大家多活一刻的人,就是统帅!
李铁崖迎接着那些目光——绝望的、麻木的、最后带着一丝疯狂期盼的。他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悲伤,甚至没有时间去想自己能否担得起。
校尉死了,城还在,仗还没打完!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翻涌的气血和手臂钻心的剧痛,站直了身体。尽管踉跄,却依旧如山。
“韩七!”他的声音撕裂难听,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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