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家行了大礼,就不能按一般的客人对待。苗家庄的规矩,谁家娶儿媳妇,不论穷富,那定要喝全庄,每家去一个当家的,每户两个铜板。席地随主家,六大碗八大碗十大碗皆可,当然,一般人家八大碗的多。若是谁家娶儿媳妇支撑不起台面,小打小闹的把媳妇娶回家,定要被全村人笑话的,张口就是一碗水的来往没有。
永昶被执喜的老周叫着陪客时,永昶已经按照村里的规矩和本村人坐了。永昶才不愿意陪客呢,自己吃不好不说,还得端茶撩水的,伺候人的营生,他不愿意,是以,永昶直接回绝了老周的安排。
老周看叫不动永昶,伙着郭修谋来。郭修谋既是主家,又是长辈,永昶不能不给这个面子。看永昶瞪了自己一眼,老周笑了,挤挤眼说,大兄弟,你是咱村的文化人,你不出面陪客谁出面,我说的没错吧。永昶无言以对,不过对老周那句恭维的话还是有些受用。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夸赞,怎么都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开席前,一帮人为了座次都谦让起来,按理,乡公所的所长老田本应坐上首,可老田非得客气,拉着三宝硬要他落座,自己才肯坐。这一来就不好办了,都拿眼睛瞅着三宝,看三宝咋办。三宝倒是有趣,一屁股坐在了下首席口的位置,说你们怎么坐我不管,今天这里非我莫属,谁也挣不去,我自家弟弟娶亲,能上桌就是大家给面子了,再坐上首那不是折煞我了?你们坐,你们坐,坐了好开席喝酒拉呱。三宝的一番言语说得大家暗暗赞叹,毕竟是见过世面的,滴水不漏不说,还站在理上,叫人不由得不服气。
三宝毕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作为新郎官的哥哥,他首先掀了三个酒,随后倒满,挨个敬了一遍。敬酒的时候,也不知是腰间的枪碍事还是故意,他总是要伸手扶一下枪套,然后不好意思一笑,说,习惯了,见谅。在坐的虽然都是青石街乃至周边村子的头面人物,可真和一个带枪的长官坐在一起喝酒,还是没来由的肌肉发紧,说话也不那么周溜。倒是永昶表现得宠辱不惊,有着一种和他年龄不相称的沉稳。
席间,三宝针对国内外大事发表了一番见解,把一帮土老帽唬得一愣一愣的,永昶听了直想笑。起初,三宝没认出永昶,以为他是哪个客人的儿子,待永昶恭敬地起身自我介绍时,他才突然想起什么似得,一拍额头说,看我这眼力劲,永昶啊,长这么大了啊,来来来,咱哥俩喝盅。说着,端起酒盅,一饮而尽,然后又一翻酒盅,亮了杯底。
众人惊奇于三宝对待永昶的态度,虽然不知道年轻的永昶是个什么身份,但也都效仿三宝,挨个跟永昶敬了酒。作为小辈的永昶不能失了场子,也按照长幼尊卑挨个回敬了过去。一圈下来,永昶喝得面红耳赤,昏头涨脑,好在永昶年轻,出去小解了一回,清醒了不少,并暗暗告诫自己,万万不可贪杯。
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故意,三宝拍着永昶的肩膀对众人说,知道不,这个就是山南大名鼎鼎的苗南拳的孙子,小时候,我最佩服的就是苗南拳,可、可惜,他不收我这个徒弟。说完,醉眼迷离地看着永昶,我说,兄弟,要不你打一套拳哥哥我开开眼?
永昶说不清什么感觉,未见过面的爷爷仅作为一个称呼储存在了他的记忆中,当然,有关爷爷的传闻听了不少,尤其小时候姥爷的夸赞,简直听腻歪了,长大后,他觉得有关爷爷的传说似乎有夸大之嫌。自小,永昶没见过父亲的拳法,当然更谈不上教他个一招半式了,至于村里人所说的爷爷的故事,永昶更多的当成故事听,随着年龄的增长,那种发自内心的崇拜也越来越模糊,如今,三宝趁着酒劲让他打一套拳,他只能当做笑话。
看永昶无动于衷,三宝似乎颇不高兴,他乜斜着眼说,咋地,兄弟,哥哥的话不好使是吧?说着,突然把腰间的枪掏出,咚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永昶的火一下子上来了,这是什么意思?有枪就高人一等?永昶说,三哥,喝多了吧?语气中颇有不满,更有一丝轻蔑,时下当兵的口碑实在不咋地,官匪一家的观念更是根深蒂固地埋藏在了百姓的心头。更有人把不满摆在了脸上,转过头一口吐沫啐到地上。
那边早有人见势不妙,把郭修谋叫了过来。看到三宝的样子,郭修谋皱皱眉,低声呵斥道,三宝,喝多了吧,赶紧回屋歇会,你说不能喝喝那么多干嘛,净说酒话。又对着永昶说道,爷们,别给你三哥一般见识,他就是个粗人,当兵的,还有好鸟?
一桌子的人都笑了,气氛缓和了许多。永昶也借坡下驴,说没事大爷,三哥就是跟我开玩笑,我哪会打拳呢,再说,就是会也不能在酒场上打吧,三哥那是逗我呢。
三宝也许真喝多了,趔趄着站了起来,害得身边的人作势欲扶,不想被他一把推开,眼看着他踉踉跄跄出了屋子。众人相顾无言,又重新坐了下来继续喝酒。永昶再也没了喝酒的心思,加上头晕的要命,就不言不语撤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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